洞口也就半个拳头大,吴邪努力去够,也摸不进内部,自己的身子反而差点滑下去。张起灵眼疾手快,弯身将他拦腰一抱,就像抱一只将要掉下饭桌的兔子一样,箍着腰部把他拽了回来。
吴邪站起身,摇摇头表示不行,无法探进深处。随后看向胖子,无可奈何道:“爷爷。”
胖子下意识捂住自己全身,好像要被抢劫似的,“爷爷没东西给你扔。”
吴邪倍感头疼,想了想说:“这灯,总能扔吧?”
于是他像扔石子一样,把小灯扔进“蜗牛壳”的洞口。扔进去后应该是撞上了什么,砰啪声不断,直到减速成零,才彻底没声。吴邪试了好几个,有的响声持续很久,有的几下就停。
里面不是纯粹空心,也不是完全的实心。
胖子再次跺脚,似乎能听到里面传来声音,“这球能拆开来不?这巧克力球指不定里面包了颗大坚果。”
吴邪转而去找张起灵,那人已经不在球顶了,而是位于远远的另一端,并且吊在下面的链子上,玩吊环一般挂在那里,不知在看什么。吴邪喊了他一声,张起灵抬头,就道现在需要一个绳圈。
另一端的下半球用了硕大的铜扣固定,需得将其扳下,才能像贝壳一样打开。吴邪和胖子回到地面,胖子拿了根结实的尼龙绳。他们在绳子的一段做了个绳圈,吴邪站在地面上,就把绳圈往上甩,道:“小哥,接住!”
胖子在后面踩着绳子的剩余部分,随口道:“接住这个绣球。”
“绣球”被抛了上去,张起灵在上面单手稳稳一接,而后再把绳圈甩到锁扣上,堪堪套牢。绳子斜在空中,连结了地面与锁扣,被人瞬间拉直,吴邪和胖子就像拔河一样开始用力。
整个铜球装置摇晃起来,被链子缠绕着才不至于错位。张起灵跳下,站到队伍前端,也加入拔河的行列。三人一齐发力,锁扣终于崩开。如此几番,搞定了所有铜扣。
哐当一声巨响,如同用刀撬开贝壳缝,这装置从中间打开了。由于体积实在过于巨大,下半球重重砸到了地上。这里的空间本就不算大,两个半球没法一百八十度开合,下半球便只能像个斜梯一样。
三人松开绳子,擦了擦汗,过去查看球内构造的真容。球壁上眼花缭乱,金属器件互相咬合,密密麻麻凹凸不平,乍一看还以为是白蚁啃过的家具。而且最大的部件不超过手掌大小,那么大的铜球,整个内壁就被无数小零件给铺满了。
从外面伸进来的铁链,则和内部的零件交缠着融成一体。还能看到吴邪扔进去的灯,卡在里面亮着光。
张起灵在装置前蹲下身,吴邪跟着弯下腰,在下半球靠近合缝的地方,能看见被人端正地刻了两行字——天授我思,天授我心。
哪怕在内部,这几个字依然生了锈。字与零件布置正好接上,这设计很是巧妙,只能是先刻字再安上零件,看来是制造装置之时便刻上了。
简体汉字,不过这几个字的笔画长久以来就是这副模样,倒看不出什么。吴邪把胖子喊来,胖子瞅了一眼,道:“我说什么来着?估计是祭天用的,老张家怎么会搞这套?这个张家不是特仑苏吧,连伊利都不是,恐怕是个旺仔。”
*
天授一词,古来有之:上天所授。
天授皇权,天授异能。以前政权更变,那些人得装模作样宣布一下,此为上天旨意,不然不服众。愚昧时期,人们对上天心服口服。所以到了后来,甚至有人起义前都要伪造“神迹”,相当于制造出一个权威证明。
在西藏,有个天授唱诗人的概念。一个牧民,全家三代皆是文盲,后来牧民发烧做梦,不知怎的一夜之间记住了藏族的史诗。醒来后,张口就是大段事迹,倒背如流。从此踏上说唱的路途,去宣扬崇高诗篇。
天授唱诗人的现象出现过无数次,许多藏民声称自己在睡梦中醍醐灌顶,现实中什么都没学过,那些诗篇却突然刻在脑海中。这种事迹到如今仍在报道,却从来不提解释,或者说,只有宗教性的解释。
天授我思和我心,倒是新鲜词儿。心不是心脏,而是思维和精神。“思”和“心”的分量,比皇权和知识的分量重多了。思是一个人的想法,抽象却举足轻重,“我”的所有一切想法构成了“我”全部的精神世界,剥去这些便与一个死物无异。
直白点,思,是此时“我”脑海里自动出现的声音。
若想骂人,“我日你仙人板板”——在心中暗骂的时候,大脑里说出这句话的那个声音,是属于“我”自己的思想。当然,人生不只是骂人,吃喝玩乐,生活计划,促成这些的想法,汇集起来就是“思”。
这样看来,不免奇怪,这东西是能“天授”的吗?还不如来个天授一亿大奖。“我”的思想当然是“我”自己的,不仅是思考问题,就连默读文字,或者写日记的时候,脑海中自动响起的声音也属于“我”自己,由不得外界控制,外界也没有方法可以控制“我”的思。
天授我思该如何理解,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个理论:二分心智。
那有关人类意识的起源,说得形象些,是指几千年前的古人类生活时,一个半脑会听见另一个半脑的声音。也就是说,没有开化的古人类认为,脑海里响起的声音是“神”的,那些想法无论是突然冒出还是合情合理,都不是“我”自己的。他们听从这种想法,好像受到别人的指引去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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