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季度后,天上下着雪,灰蒙蒙。
“我觉得我们做的不错,当初谁觉得我这法子扯淡来着?”黑眼镜在分析营业额,给对面两人提议,“你俩配合也非常好,来,拍个照,我放上去当作商品概念的介绍,要不直接当代言人得了?”
吴邪一个闪避,躲开了闪光灯。
越是临近春节,似乎生意就越多,年关总是促销的好时候。或者甚至周末有年轻的学生找他们去老家作法,地方在远郊的废弃钢铁厂,两人无法当天来回,晚上就找家小旅馆,在大床房的暖气里抱在一起睡——终于不再发生谁抢谁被子,或者谁把谁拱下床之类的事情了。
黑眼镜做这种线上神棍生意正处在兴头上,回了一趟他自己的“小金库”基地,搬出多年的存货,打算再找找商机。足足四个大行李箱,东西塞得乱七八糟,全被运了出来。他在考虑单件拍卖,自言自语着起价多少才合适。
吴邪正从箱底翻出一摞旧书,内页墨迹几乎褪得干干净净,大概只有封面上的暗纹以及标题几个字可以看清。这种可以说废了,最终归宿只能是垃圾桶。
茶壶放着两块玉璧,绣帕包着蟾蜍摆件,一堆一堆的物品不知储放了多少年,满是积灰。一打开箱子,尘絮飞舞,就好像窗外的绒毛大雪一样。三人一起整理,吴邪总忍不住打喷嚏,最后还是张起灵给他挂上口罩,手指拂过耳垂时还有意无意轻捏了一下。
收纳整理是个体力活,大半天过去了,结束后吴邪累得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就快睡着。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给自己摘了口罩,盖上毯子,可以更加安心入睡了。
意识往下坠的时候,一道思绪蓦地滑过,将困意一下子击散。吴邪睁开眼,心想那本旧书在哪里看到过,不对,是封面的暗纹,带着呼之欲出的熟悉感。
初学画符时,也常常有这种熟悉感,因为全都不认识,看起来一个样,之后慢慢习得,才分辨得出来。这次的熟悉感与以往不同,他确定看过好几次。闭上眼睛蹙眉想了想,正是那天看到的汪灿手机屏幕上的锁屏图。
也许是业内某种旧理论曾风行一时,因此留下了这么个图案吧。但是,直觉又不止于此。吴邪睁开眼,记忆追溯到许久之前,遇见鬼婴时那旧祠堂的大门。
他掀开毯子迅速起身,走到垃圾桶里,旧书已不见了。屋里同样不见的,还有张起灵。
那祠堂……被大肆破坏之前,供的是张家牌位。
汪灿吹了个呼哨,那道黑影听了令,直蹿上去,树里的积雪簌簌落了满地,摇晃几下后藏好身。安置好黑飞子后,他站在天桥下,裹紧围巾,冷得牙关打颤,道:“这东西不耐冻,我也要赶春运高铁回去,兄弟只谈五分钟行吗?”
张起灵站在他身后,淡淡道:“你家族以前的族纹标志,是不是这样?”
汪灿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是一张撕下来的书封,浅褐色的暗纹不是十分清晰。
“是,这其实是古文字里‘汪’字的变形,但是现在不再使用了。”
天桥外的那株树上,渐渐飞来一架折纸战斗机F22,乃是那天吴邪用来开玩笑般与黑飞子空中争斗的,纸飞机循着多日前的气息,费力地逆风飞到此地,就在即将冲进树里的一瞬间,立刻刹住,被人召了回去。
吴邪伸手抓住召回的飞机塞进口袋,后退几步,躲在角落里。他一双眼睛远远看向天桥下的人,呼着热气,在冷风中化为团团白雾。
“你的家族,以前是否协助过一个美国人?”张起灵道:“大约在上个世纪的时候接受了他的委托。”
“啊?”汪灿脸色茫然,张大了嘴。
吴邪慢慢移动,摸到天桥下的柱子后面,与那两人的距离刚好能偷听对话。
当年仅凭裘德考一人不可能设下那样仔细又庞大的局,他在中国一定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和智慧。教给他办法的、帮助他实施的,是“第三方的术士们”。又因当地的张家阻拦那些逆天改命之法,不免起冲突,在斗争中坍塌破败。
术士与术士的斗争,影响的都是整个家族的气运。也许张家本该断子绝孙,但张起灵在最后一刻被改了命格,作为留存的唯一后代,活了下去。
汪灿心想上世纪的事情我怎么知道,果然家里人叮嘱不要惹姓张的,这不是神经病么。他道:“什么意思?”
裘德考对鬼婴的操控,以及阿宁那样的活死人,这路子像极了汪灿所谓的家族秘术黑飞子,张起灵第一面见了便生疑。但是几回接触后,发现汪灿本人没有那种狠辣的气息,不足够抬手覆灭整个家族。
吴邪从柱子后走出来,对汪灿道:“你小的时候,就没有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听你爷爷讲那过去的故事吗?”
汪灿被他的出场吓一跳,仿佛嗅到了危险气息,冲两人道:“要想找我爷爷,请去公墓陵园。”
吴邪看了看张起灵,道:“你爷爷是说不上话了,今后咱们较量吧,还得在同一片‘市场’里‘竞争’呢。”
真不够解气的,吴邪暗中咬牙心想,看着汪灿雪中离去的背影,转头对张起灵道:“要不要整整那小子,上次我失明的帐还没跟他算。黑眼镜最近不是推了个新品?霉头诅咒?算了先让他过完这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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