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眼前的这个身影,与那梦里的一帧画面渐渐靠拢,叠加,直至重合。视线模糊了一瞬,复又清晰,吴邪只觉得自己的人生里,仿佛开启了一个隐藏的迷宫,那些阻挡在迷宫入口的遮蔽物在此刻一扫而空。
多年的尘埃飘散着荡开,记忆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张起灵拉着他逃离鬼域,这个地方经过数年的发展,竟独自壮大,比那时更加凶险,饶是他也无法轻松扛住这片鬼域的煞气。不止如此,他要面临的还有一件事,吴邪是如何进来的?
奔跑的速度愈来愈快,他们踏下最后一步,诡异的景象模糊扭曲,淡化消失。浓重的夜色猛地涌进了视野,吴邪在黑暗的通道里感知不到任何东西,除了握着他的那只手。
置身于这熟悉的环境里,吴邪终于意识到,他们回来了。
张起灵这才停下,松开他的手腕。吴邪看了半圈,肩膀被猝不及防地拍了一下,传来黑眼镜玩笑的声音:“断胳膊断腿了没?断气了没?”
黑眼镜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亮着一点微弱的光芒,在黑暗里非常显眼,宛如小小的一颗星子。吴邪还没辨认出来,黑眼镜就把它吹灭了,并说:“难得这次的速度能快过你。明明适合solo啊,你硬要开什么双人路。”
这个段子是对张起灵说的,后者没有捧场的意思,转头看了看吴邪,道:“为什么砸?”
一番惊险过后,张起灵立刻注意到那块玉坠严重破损,只剩小半块吊在了绳端。吴邪夜视差,但他不一样。实体的媒介已毁,符术也就荡然无存,那么,吴邪能闯进鬼域,一定是什么都看见了。
吴邪没有回答张起灵的问题,也没有解释自己那股冲动从何而来。而是开了手机的电筒照明,将光束沿着通道笔直地打出去。他站在光与影的交融处,表情好像有些自我怀疑,问出来的却很坚定,面朝张起灵说:“我见过你,在很久之前。”
张起灵迎上他的目光,淡淡道:“对。”
黑眼镜回头看看他们那的二人世界,不由一哂,冲吴邪开口:“回去看欧冠,睡一觉,好好做个梦。”
“不是梦。”吴邪抢道,好像慢一步就会错过什么似的。他正在拼命从脑中调出数据,许多记忆翻涌上来,但无论如何拼凑不出完整的原貌。他像在和自己置气一般,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忘了很多,但我知道那是真的。”
吴邪没把语言组织好,可张起灵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那次意外对吴邪的影响,在这个时候喷涌而出,全面爆发,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平静表面,这一次怕是无法遏制了。
黑眼镜走了一段,站在地下通道的出口处向上望了望天色。他想起今天中午前就要退酒店的房,于是抬脚离开,让那些戏中人接下去自由发挥。
反正他这个观众已经看不懂了,黑眼镜走在苍穹下,时间四点多,拂晓时分,又是新的一天。而那两人,还在捡拾着自己的过往。
那年的夏天。
张起灵未满十八岁,但身份证上显示,他已经成年。
办证的事情花了他好一番工夫,但有了这个正当身份,起码他就可以拥有自己的户头,也可以在中介合同上签字。在这个名气响亮的城市,行走的每一步似乎都那样艰难,但张起灵他还是来了。
那年的夏天。
城西一片尚未开发完全,商业区仅有几家入驻。夜已深,大道上很少有车辆经过。施工的路面上破开了一个大窟窿,下面就是地下城的雏形,一个粗糙的人造水泥怪物。
那年的夏天。
半大的少年背着一把古刀,手握一支手电,小心地从围板的开口处钻了进去。那敞开的窟窿像个血盆大口,好像随时能吞噬一切。张起灵顺着楼梯走下去,照明设施都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他打开手电,往深处行进。
脚边堆着认不出的建筑材料,那些奇怪的机器以及工具也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不过统统与他无关,他到这里来,为的是一件闹得满城风雨的传闻。
这块地方,之前施工的时候地里渗出了血。
其实这年头,工程队挖出了皇陵都不算稀罕,只要请批专家勘察,便能头头是道地讲出个一二三四来。最怕的是说不清讲不明的东西,无从考证,毫无依据,偏偏还让人恐慌得不行。
从血水现世的那天起,就陆续开始了飞来横祸,仿佛整支工程队被下了毒咒。轻者摔下楼梯扭伤脚踝,重者被车撞飞生命垂危。怎么看都不像巧合,一时之间人心惶惶,都说下面住了只太岁,万万不能动土。
没人再愿意继续干下去,工人们迷信,为官为商的高层更是心虚。进度被迫中止,眼下烂摊子摆在这里,解决方案也拿不出来。
张起灵很快走到了尽头,最后的一部分墙体没有处理完,材料堆在墙角无人问津。通道在这里拐了弯,似乎还想继续开下去。他踢开地上的铁管空出了一块地方,然后嘴里咬着手电尾端,站立在中央,拔刀往左手手背一划。
血液滴落到地上,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悄无声息地流动起来,并且在一种无形的引导下朝向同一个方向。张起灵垂下左手,就这么放任它流着血,右手握着刀,一步步地跟随血流的方向。
血在地上拖曳出一道暗红色的痕迹,流向顶头的墙壁,接下来没有路了,血液只是一味地积聚在那角落里,形成一小摊血泊。期间他手上的血源源不断地淌下来,还是前赴后继地冲向那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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