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只水鬼已被他们冷落,“死”相难看得可以。僵硬的身体忽然抖动一下,回光返照般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而后身上抖出几缕浊雾,眨眼间气化散开,融入天地之中。地上仅余一个湿漉漉的印痕,以及被水鬼带上岸的少许腥藻味。
胖子指指水鬼消失一空的位置,又怒又委屈地辩解道:“用脚趾头想想,我和这玩意儿一样吗?”紧接着冲吴邪喊:“这玩意儿会画个五角星给你吗,啊?”
“什么……”吴邪一时之间未能将五角星联系起来。思维已经抢先给出答案,但另一半大脑还没接受。他往前走了两小步,不禁仔细观察那个胖子,又匆匆退回,转身问张起灵:“世上有笔仙?”
说罢自己便感到荒唐,对胖子说:“可是什么样的笔才能胖成你这样?”
“他妈谁告诉你笔仙是支笔了!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胖子隔空喊话。
“你到底是不是人?”吴邪对他的嬉笑怒骂感到十分新奇,问:“喊你一声笔仙你还端起架子来了?”
俩人不自觉扯闲话,张起灵不为所动,朝那胖子冷静又笃定道:“你三魂不全。”
“小同志搞什么魂魄歧视……”胖子看张起灵不再有所动作,终于敢从树后移出半个身子,提心吊胆地看了看对方。然后慢慢走出来,每一步的姿势都小心而夸张,身子重心在后仿佛即刻准备逃命。
吴邪快速对张起灵低声道:“我先问几句话。”
“你说我室友姓什么?”吴邪问。
“张!”胖子不假思索地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补充:“Z,是个字母Z!”
像报暗号一般,吴邪说:“和我一起握笔的那个女同事叫什么?”
胖子一愣,脸上露出吃苍蝇一样的表情,“女……操,是个人妖?”
吴邪好像面试官,“不,就是男的。下一个问题,你死了多久了?”
胖子一听导火线又出现了,赶忙示意他身后的张起灵别动手,双手做了个往下按的动作,“别激动,淡定。爷是死了没错,可是老天爷借了我一魂,你看胖爷这副样子,哪一点像那些东西?”
远远地走来三两个路人,他们中止了这段惊天骇俗的对话。胖子竖起五指:“出去找个地方谈谈,五分钟,保准给你们解释清楚。”
“别人看不见你?”吴邪问。
“这一点倒是一样的。看不见,特方便。”胖子小小得意一下,说:“不过你俩不方便,得,去那儿吧。”
胖子选的地方,在湖畔一块空地上,划船售票处的背面。一间小房子正好提供掩体,背面的狭窄空间不可能有其他人经过。胖子清清嗓子,准备讲述自己的传奇经历,这时猛地响起背景音乐,好不欢快,来自于那边空地上退休阿姨们的广场舞。
大音箱传来轰隆隆的歌词“脚步飞起来”,气氛有些难言的诡异。吴邪催促道:“快讲。”
“这小哥应该懂,”胖子看了眼张起灵,说:“如果一个人丢了地魂和命魂,便是彻彻底底的死人。但是爷的地魂,被这方水土续上了,因此可以算是只丢了个命魂,不至于真死。况且当年歇菜的时候……”胖子慢悠悠地说:“正是吉时,阳气回转。胖爷的身子又赶巧了是分金坐度的位置……”
吴邪听得头大,说:“所以你不是人,对不对?”
胖子哀声道:“合着你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亏我耐心跟你解释……小同志回去以后还是要补一补功课。不讲了,咱去找个地方喝杯茶,咖啡也行,弄个小资情调整整。”
“你现在连私人财产权都没有,”吴邪奇道:“还想去喝咖啡?”
广场舞的歌曲重复播放,正跳到“舞起来大家舞起来”,嗨得不行,仿佛就是为庆祝这几个同志的重大会面。吴邪越听越抓狂,这完全不适合正经谈话,甚至盖过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张起灵忽然出声,“地魂?”
胖子就笑,“生前没出过什么风光,想来是运气都用在死前那一刻了。这可是千年难遇,也算是死后的福分了。”
“你是说你有一魂,跟大地连上了?”吴邪问:“那你不就是土地爷么?”
“胖爷本事可没那么大。每个人的地魂本就该来于大地,归于大地,我只是不知怎么向公家借来了备份。”他谦虚地说:“现在的日子,也不过就是自由自在,也不过就是想去哪里去哪里,也不过就是可以知道市内每一处发生的事情……”
“哦,那你就是土地爷。”吴邪下结论,又想了想,“你跑去兼职做笔仙干什么?”
胖子咂吧几下嘴,“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真有点口干,咱还是去茶馆吧。”
“现在已经没有你说的那种茶馆了。”吴邪想笑又不敢笑,说:“咖啡吧。”
但是不可能真的让胖子在路上捧杯咖啡,路人眼里只会看见一个悬空漂浮的杯子。吴邪手里拎着三大杯打包的饮料,心说这叫什么个事,请一个土地鬼喝咖啡,这人的肠胃还具有正常的消化功能么?那些大肠杆菌没有失去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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