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您?”漓忧品了品这两字,否认的很痛快,“我从未恨过你,如今没有,五百岁时初初得知身世后同样没有。我一直知道,生下我,非你所愿。”见水神着急,她忙温言款款安抚起来,“我说的是实话。我母亲,自幼被祖父宠坏了,她下药迷晕了你,事后又未曾告知,自然不能怪你未曾尽责。而我早知身世,却不想认父,所以要在这父母之情上说道几分责任,那也在我,不在你。”
水神被这通情达理的言辞说的心情酸涩,他叹息一声,“你娘她,她是怎么殒身的?”
凌霄公主,就算当初没有面前这孩子的天资,然而什么样的劫数连凌霄圣尊都庇护不得,竟早早就化归天地,让他连个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问题,可问的真好。
漓忧本不想提这事儿,她知晓面前这亲爹的性情,若叫他知道,必然会自责不堪,接着父爱大盛,怕是要想尽法子弥补她。只是她并不需要这份弥补啊。
顿觉有些头痛的漓忧揉了揉眉心,还是不愿对亲爹说谎,再说生母为他而死,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隐藏下去。
她斟酌一番道:“当年天帝赐婚,花神拒绝了您,您终日郁郁,修行不得法入了迷障,被心魔反噬命垂一线之事您可还记得?”
水神不知为何说到这事儿,“自然记得,后来是师尊相救,我才度过大劫。”
“当初并不是玄灵斗姆元君救了您。您彼时一身灵力溃散殆尽,又自臣心魔控制,原本任是谁都没办法救您。只是我母亲早在钦慕于您时,就在您身上种下了一样东西——相思引。”
“相思引?”听到这名字,水神心里陡然浮现一丝不详预感。
“不错。”漓忧盯着他双眸,“世人皆知,在人界通往冥界的黄泉路边,生长着无数接引魂灯的曼珠沙华,却极少有人知道,一株曼珠沙华开过三万次花,结过五千次果后,第五千零一次结出的果实落地生根,再长出的已不是曼珠沙华,而是一种名叫相思之草。此草名为相思,便是以黄泉路上鬼魂对人间的不舍为养料,它不开花,不结果,吞满十万鬼魂的情思后便可入炼出一味丹药,这丹药就叫做相思引。”
以留恋人世的鬼魂之思为养料,水神越听越是心下震颤,“这丹药,到底有何功效?”
“它既不能增长灵力,更不能助人破镜得道。得来不易,炼制繁杂的相思引,功效之有一个——替心爱之人去灾挡劫!”漓忧却不似水神一般情绪激动,在她看来,这不过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相思引以相思为凭,一旦被吞服,就会寻着吞服者的相思寄出一缕情丝潜伏在另一方元神之中。若吞服丹药者所爱之人受了重伤或死劫难过,那劫数会通过情丝倍返其身。仙神之劫,必有来由。相思引以己身替他人,本就是献祭以欺天。母亲她承担了您的伤势和劫数,纵有祖父所赠之宝护体,也被天命不容,只能撑到将我生下,便元神俱灭,消失于天地之间。”
水神心神巨震,步伐踉跄后竟似凡人一般腿脚无力,坐倒在身后石椅上。
“您……”漓忧原本要去扶一扶,不过想到这亲爹的脾性,又觉得还是让他自责怅惘一会儿较好,否则憋在心里,不知会闹出什么毛病。
“你,你母亲,她生前可曾留下什么话?”水神收起茫茫然的神色,有些艰难的问了一句。
漓忧老实摇头,“灵力溃散太急,只是交待务必要将我送回凌霄宫。”
送回凌霄宫,却从未想过送到我那洛湘府。
是了,她死时,我在筹备和临秀的婚事。梓芬死时,我在九霄云殿上大婚。我还应了太微之言,把自己的长女许给了他的长子!
何其可笑,何其可恨!
纵心如止水,水神此时也觉得五内俱焚,犹如天火灭顶。
他看了一眼漓忧,艰难挤出个笑,拉住手问她,“孩子,你可喜欢夜神?”
忽然就谈到夜神身上了?
见他神色关切,漓忧仔细想了想,“若说是火神,我必会想方设法推拒这门亲事。不过若是夜神,既然有盟约在前,嫁给他,倒也不打紧。”
这话说的水神蹙眉,“你可真心喜欢他?”
漓忧失笑,只觉这亲爹当了这么多年神仙,竟还有几分稚气,“这诸天六界,漫天神魔,有几对道侣是情投意合,相敬如宾,无有厌恶之心也就是了。”
如此现实又暮气沉沉的话从亲生女儿口中说出来,水神眉头拧的更紧,“你若不喜欢,这门亲事,我和天帝取消婚约就是。”
漓忧睁大眼睛,心道以前还没看出来,这亲爹,还是个数一数二的狂妄上神。她不解至极,“上神盟誓,布告六界,勾连天心。就是祖父,除非脱得此界天道樊笼,否则也不能出面阻止这桩婚事,否则必遭反噬。您说取消婚约,这婚约,是您去取消还是天帝取消?天帝不竭力促成这婚事就罢了,要他散去修为,拼着殒身去取消婚约怕无论如何都是不成的。假若是您,倘使我为一桩可成可不成的婚事就让您被天道惩戒,我又有何面目立足天地之间?”
水神被她说的又是愕然又是心酸,还有几分难得心虚,“当初立下婚约时,我本未想过此生果真会得了一儿半女。这些年,我也没尽过父亲之责。你若不愿,无需考虑其它,为父自当想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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