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发生的这一切,终究是他错了,是他错了,可他不能再错下去了,奶娘已经没了,他不想再出现第二个奶娘,他不想也不能再承受第二次了。
无声的把自己埋在枕头里面,今天,就让他再软弱一天,从明天开始,他就真的只是秦子轩了,是大乾皇朝的五皇子了,那个注定要承担起整个江山重担的五皇子。
即便是强自忍耐,可那轻微的呜咽声,还是透过那放下的床帐,传到了秦君的耳朵里,他靠在窗边,抚摸着手上的白玉指环,眼中难得的闪过一丝茫然。
这般去逼迫儿子成长,以撕心裂肺的伤为代价,以父子之情为代价,真的值得吗,望着窗外的月色,秦君想不出答案,他只知道,他已经没时间了。
他没有时间再去等着小五成长,他没有时间,再去慢慢的等这个孩子,意识到何为皇子的责任,何为皇室的责任,学会主动的承担。
他没有时间,大乾皇朝没有时间,整个天下也没有时间,作为父亲,他心有不忍,可作为皇帝,他却必须如此,这或许是作为上位者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这么想着,秦君隐隐颤抖的内心,慢慢的平复下来,笼罩在那如水的月色之下,却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眼中闪过一丝悲哀,这样美好的夜晚,也不知道他还能再见到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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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儿,去拿条冰毛巾来……”
昨日哭了一夜,今日起来,不出意外,秦子轩便看到一双红肿带着血丝的眼睛,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便能感觉到那肿烫的热度。
闭上眼睛,秦子轩躺在床上,让冬儿把那用水冰过的毛巾,敷在自己的眼上,顿时觉得舒爽了许多。
静静敷了半柱香时间,秦子轩拿下毛巾,又照了照镜子,发现果然好了很多,便把毛巾扔在水盆里,接过另一条温温的毛巾,擦了把脸。
站起身来,秦子轩张开双手,冬儿等人自是连忙捧着衣物上前,为他穿起衣来,微微低头,俯视着跪在身前,替自己整理着衣裳下摆的春儿。
回想起自己四岁时,百般不肯让别人这样替自己穿衣的场景,秦子轩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嘲讽,不是对卑躬屈膝的春儿等人,而是对自己。
原来他早就已经彻底的融入到了这个皇子的身份之中,却偏偏还不肯承认,总是给自己找些乱七八糟的借口和理由,当真是可笑的很。
穿好衣服,戴上发冠,秦子轩望着镜子里那面容俊朗的少年,神色不禁有些恍惚,他记得,昨日照镜子时,即便故作沉稳,却依稀能看到那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
可今日再看时,昔日的稚气却消失了大半,整个人沉静的让他自己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五弟……”
正在秦子轩有些恍惚之间,便听到门外传来的那一道略显沙哑的嗓音,寻声望去,只见秦子墨正一身素服站在门外,神色复杂的看着这边。
前日两人玩耍一整晚时的快意潇洒,放纵肆意,早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有些沉郁的目光,那有些萎靡的面容,还有那转变了的称呼。
“三哥……”
无数的话梗在喉咙里,秦子轩最后,却只能艰涩的挤出这一句,他还记得,当年三哥与他第一次见面,便称他为小五,没想到,如今却变了称呼。
是啊,有了那几乎把御书房给染红的鲜血,还有什么是不能变得呢,三哥变了,他又何尝没变呢。
“我去求了父皇,准我们去坟前祭拜,五弟,不如一起……”
张了张嘴,望着眼前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弟弟,秦子墨想要出声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变了。
安慰,这种痛苦他最是能够体会,怎么能够安慰的了,慢慢熬吧,或许等日子久了,时间长了,就会忘记这时的痛了。
“好!”
秦子轩没有问,两个被杖毙的,身份卑贱的奴才,到底是哪里来得立坟的资格,他只是低头瞅了眼身上这素色的衣裳,抬步便跟着三哥走了。
崇华殿往宫门去的这条路,秦子轩已经不记得走过多少次了,也不知道与自家三哥一起走过多少次了,却是第一次感觉走得如此漫长,如此沉默。
在昨天之前,秦子轩从未想过,自己与三哥也会有如此沉默的时候,可事实告诉了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真的不可能发生的。
轿撵一路向前,出了宫门,又往城外而去,直走到西郊的尽头,秦子轩才看到那一片片的陵墓,迈步向前,跟着三哥走到两个小坟包前坐下。
秦子轩接过了三哥递过来的火盆,还有纸钱,身为皇子,是不应该沾染这些东西的,即便是祭拜祖先,这些东西也都是由下人去弄,不过这一次,他却是固执的要亲自来做。
黄色的纸钱,一点点在火盆里化为灰烬,飘飘渺渺的烟雾中,秦子轩仿佛又看到了,儿时那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可那唇边一抹温暖的笑意,却是刻在了心底。
火焰的威力极大,身边的纸钱,那么多那么厚,却一点点的被烧成灰烬,摸了摸身旁,一地的杂草,手中空了,心中却仿佛更空了。
转身靠在那墓碑之上,就仿佛小时候靠在奶娘身上一般,秦子轩闭上眼睛,心中却默默的道了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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