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气的是,泄密的风险这么高,能派上用场的人倒是少之又少。梁斗和唐大是大侠,行事素来光明正大,萧秋水和裘无意惯于沙场征战,燕狂徒对什么都不屑一顾……
这副重担最终落在柳随风和唐朋肩上,看似奇怪,其实也是别无选择。不过,其他人就算了,唐门的人不但愿意,而且敢于听从权力帮总管的号令,这让苏芒相当意外。
她担心融洽只是流于表面,台面下却暗cháo涌动,索xing直接去问这群人里和她jiāoqíng最深的唐柔。唐柔自然知道她和唐宋的恩怨,了解她的顾忌,倒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把内qíng说了出来。
唐门分内堡与外系,唐门五大的关系错综复杂,其中以老大唐尧舜最受唐老太太器重。唐方和唐大是唐尧舜的子女,也是唐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子孙女,是以唐大的暗器水准比不上唐门三少,却能成为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
唐肥与唐方jiāo好,唐绝心思不可捉摸,唐宋却心高气傲,对此不满已久,认为唐尧舜一系实力不过尔尔,只是占了有个好父亲的便宜。
虽说同为唐门子弟,唐大、唐方等人的xingqíng与唐宋并不相投,行事手段也迥然不同。唐大更是xingqíng仁厚,有“唐大侠”、“唐老大”之称,不太赞成老太太称霸武林的决策,但老太太既是祖母也是族长,他只有服从的份儿。
由于这种种隐qíng,最后出现攻打权力帮灵堂和援手萧秋水是两批人的奇异局面。两派人马各gān各的,少有jiāo集,唯一的例外可能是唐朋,他人缘最好,除非是必须要动手的敌人,否则很少有不喜欢他的。
苏芒听到最后,深以为然。她与唐朋不熟,但柳随风目空一切,评论江湖人物时还肯赐唐朋几句好听的话,可见此人确有过人之处。
唐柔说着说着,忽然一笑,“比起大哥和阿朋,我更奇怪的是燕前辈,他那样的人也愿意听柳五公子调配,实在出人意料。”
苏芒想起刚遇上燕狂徒时,他那“不需要人多话更不需要人cha手”的态度,淡淡道:“燕前辈也懂得审时度势,不然,早在武夷山上就该死战到底,而非带着邵流泪逃跑。”
她还有一个推论没有说出来。武夷山之战时,李沉舟和柳随风的武功绝对不会高到如今的地步,他们那时尚是燕狂徒的徒弟和下属,燕狂徒最为憎恶叛徒,为何竟饶了他们的xing命?她才不会相信什么被围攻抽不出手的鬼话,燕狂徒那时留qíng,如今又不和柳五计较,必有隐qíng。
他的举动毫无对李沉舟的记恨之qíng,甚至颇为维护权力帮,这又是为了什么?
她和燕狂徒没有jiāoqíng,不可能去问这么私密的问题,只能在心里好奇一下。可是一想起他,立刻想起了他的提议。
在柳随风和萧秋水的计划书面世之前,她其实也严肃地考虑过这个问题。主攻的五人各个身怀绝技,她和萧秋水通晓忘qíng天书,可以借天时地势,无声无息地潜入军营。燕狂徒的身法不弱于他的武功,柳五轻功略胜于苏芒,裘无意外号就叫神行无影,怎么都不会拖后腿。
他的提议固然鲁莽,却未尝不是对小队成员实力的信任。苏芒无奈,是因为真正实施起来,不可能像他说得那么容易。
柳随风见到苏芒的时候,她正坐在水廊的栏杆上,陷在这种深沉的思考里,神qíng极为严肃,一扫平常偶尔流露的天真感觉。她的气质和气势一天比一天锋锐,面对燕狂徒也全然不落下风,若不刻意收敛,看一看就能刺痛人的眼睛。
柳随风却觉得她一天比一天美丽。
他决意要把她弄到手时,只把她当作一个值得拉拢的少年高手,已记不起心思何时有了变化。时至如今,她人还是那个人,却变得遥远而不可捉摸,似乎马上就要融进一片秋色里去,找不到破绽,也找不到弱点。
他不止一次有错失珍宝的感觉,这一次感觉尤为明显。苏芒最可爱的地方,就在于她拥有足以震惊江湖的实力,却从来不认为自己很重要。正如刺杀金兀术之事,她看似放手不理,静等安排,地位却举足轻重。
她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若退出,这件事会在一天中宣告失败。他有机会指挥裘无意、燕狂徒这些人,有一小半原因便是因为,他们看在苏芒的面子上,容忍他的身份。
苏芒忽然睁开眼睛,笑盈盈地道:“想对我出手,却找不到机会吗?”
柳五知道她感应到自己的心神所在,坦然笑道:“是,我看大哥和燕狂徒时,均有这种感觉。”
他的实力已臻后天巅峰,差一点就可进入先天境界。苏芒心知他悟xing过人,只要坚持不懈,突破界限并不困难。她也不多话,问道:“有什么进展么?我正在想易容术是否有用。”
通常的qíng况下,她不会把易容列入选项,因为史天王一口叫破她不是真正的玉剑公主,让她觉得易容对真正的高手毫无用处。然而,灵堂里唐门中人的身份替换,彻底使她大开眼界。
唐绝装成尸体躺进棺材,还能以死人不受重视来解释。唐灯枝成功顶替墨最又是怎么回事?小说中常见的“绝无可能冒充熟人”的设定,在神州奇侠世界里仿佛完全不能成立。唐门的势力若能触及金国,她不介意去做一做卧底。
柳随风道:“此事不急。萧秋水送信回浣花,向萧易人要求调派‘十年’。”
苏芒愣了一下,“十年”是十个人的合称,由萧家三兄弟亲手训练出的浣花剑派真正主力。这十个人的武功单独拿出来算不了什么,合在一起却可以瞬间击杀权力帮的天王。萧秋水竟愿意调他们过来,无非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和可信。
“……这压力真是可怕”,苏芒不觉苦笑,“要是浣花主力尽数jiāo待在金国,我大概永远不好意思去见萧易人了。”
柳随风一笑,道:“想要做成大事,焉能不付出流血牺牲的代价?大哥已经派刀王和水王前来相助,他们不久后便会抵达莫愁湖。”
苏芒讶然道:“李沉舟也得到了消息?”
柳随风笑道:“大哥自然知道。”
苏芒静静看着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她不太愿意回想灵堂上发生的事qíng,但是心qíng全然平复后,稍加回溯,立即生出疑问。这疑问说来很简单:她始终怀疑,柳随风知道李沉舟是诈死。这倒不是怀疑李沉舟伪装的功力,而是……连她都不认为李沉舟会死在宋明珠、屈寒山等人的暗算下,柳随风又怎会这么认为?
只是,无论知不知道,柳随风都只有死战到底的一条路可走,这个问题也因此失去了问出口的价值。
“替我谢过李帮主。”她最后淡淡说了一句。
柳随风并未在李沉舟的话题上多做纠缠,反而问道:“燕狂徒伤qíng如何?”
苏芒医术过人,一直尽力为燕狂徒调理内伤。此事不是秘密,她没有理由隐瞒,便道:“他内伤已经复原,但自身元气大伤,除非从此之后再不和人动手,一心调养,否则活不过一年半载。他那样的人,绝不会满足于富家翁一样的生活,恐怕正打着死前多做几件大事的主意。”
只要qiáng制任务完成,别说固本培元,把燕狂徒恢复到十多年前的巅峰实力也是不难,但她实在不敢这么做。
燕狂徒肆意妄为,杀人如麻,又因为武功绝顶,江湖上无人能够阻止他的滥杀之举,这才出现武夷山上的围攻。若他自己不犯众怒,柳五纵有张仪苏秦的口才也是无用。苏芒彻底根除他身上的隐患容易,他故态复萌,杀的人岂不是都要算在她头上?
英雄垂暮,本是凄凉之事,可她思量再三,觉得还是任凭他凄凉下去比较好。
柳五似是松了口气。苏芒先是不解他的态度,转念一想,已明其意,笑道:“你倒也好意思,事qíng没成功,就想打同伴的主意了?我看燕前辈对权力帮没有恶意,你可千万别无事生非。”
柳随风淡淡道:“我只是问一问。江湖上不忌惮燕狂徒的,又有几人?”
苏芒从栏杆上飘然而下,笑道:“没有就好。其实这些事qíng,你和秋水商量就足够了,我还是愿意像以前那样,安心做个打手。”
她这随随便便的一跃,身形蓄势待发,犹如将要腾空的飞鸟。柳随风却自然而然地一转,依旧站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道:“从此以后,我不会对你隐瞒任何事qíng。”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苏芒眉头微皱,淡然道:“柳总管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从此以后,你根本不会有什么事需要瞒我。”
柳随风此言不可谓不诚,她知道,他是以很认真的态度在说这句话。然而时过境迁,她的心qíng里已没了三入神州初期时的隐隐期待。就算柳随风以后还有什么想隐瞒,她也不会太在意,何况她很怀疑还会不会有这样的事。
神州结义和权力帮的关系早已破冰,萧秋水和赵师容的关系自不必说,连提到李沉舟时都是满腔敬佩。虽说他像天下人一样,怀疑过柳五的忠心,但灵堂之后,这点怀疑也不复存在。柳五没了对付萧秋水的必要,又会有什么需要瞒她?
她澄净的心湖上,清晰无比地倒映出柳随风一掠而过的黯然心qíng。
尽管她能感应到,这抹黯然是完完全全因为她,而非赵师容,却仍然选择不作任何回应。此事继续纠缠下去,对人对己均无益处,事已至此,她再主动提出让他抛开权力帮的提议,便不是有始有终,而是自取其rǔ。
这真是何苦来哉……
刚结识柳随风的时候,他明明是个意气风发、永远胸有成竹的年轻公子。李沉舟是枭雄,柳随风是人杰,江湖素有“想诛李沉舟,先杀柳随风”的传 言。她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忘记他的笑容,嘲笑、讥笑、冷笑、谦和的笑、挑衅的笑,当然也有过真心开怀。
但他已经多久没笑过了?
苏芒下意识地回想,猛地发现,上一次听到柳五的笑声,还是在灵堂里。她对唐宋反唇相讥,一心维护重伤的柳五,那时柳五在她身后轻笑,让她生出不惜一切代价应敌的豪qíng天魔。倒也不是硬充好汉,只不过忽然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如此而已。
现在再想,她其实从未真正了解过柳随风,大概只有赵师容才能让他开心起来吧。
好在柳随风好像还听得进她的劝告,也许等她回归碧落天之后,他会从过往的执念里走出来,心境武功更上一层。否则,只怕他的实力永远只能局限在眼下的地步,终其一生都别想突破到先天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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