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语如珠,清脆嘹亮,字句中用上了九阳神功的内劲,声音顿时如水面波纹般漾开,满山松涛阵阵,夹杂着“求见聪辩先生生生”的回音。
天龙八部中妖孽众多,但也都位于食物链顶层,江湖中没几个人内力能与她相比。苏星河一心想报师仇,自然不会放过这种送上门来的高手。不出她所料,并未呼喊多久,山路上便走来几个青衣汉子,指手画脚,咿咿呀呀地请她跟他们走。
珍珑棋局设在一个生满了松树的山谷之中,棋盘雕在一块大青石上,石后数间小木屋,一个gān瘪的瘦小老头坐在青石之畔,见她到来,起身相迎道:“姑娘大驾光临敝地,老朽未曾远迎,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是哪家哪派的高足?”
苏芒报上姓名,笑道:“我不是谁家的高足,只不过是星宿老怪的对头,听说他的师兄和师父隐居在此,特意前来和两位做个jiāo易。”
苏星河打量着她,实不信她会是丁chūn秋的对手,但方才声震山林,可见她年纪虽小,内力修为着实不凡,便半信半疑地问道:“敢问姑娘从何处得知老朽是丁chūn秋的师兄?又是谁告诉姑娘家师尚在人间?”
无崖子重伤未死之事,当世只有他自己和苏星河两人知道,否则丁chūn秋焉肯放过这个师兄?苏芒微笑道:“苏先生何须问这么多呢。逍遥派掌门收有二徒,师兄为苏星河,师弟为丁chūn秋。师兄博学多才,武功不如师弟,最终丁chūn秋弑师叛门,自创星宿派,这些都是他亲口说的,难道是假话不成?”
苏星河听到“逍遥派”三字,脸上杀气大盛,苏芒想起逍遥派不能被外人听到名字的鬼规矩,微微一笑,道:“苏先生想杀人灭口的话,尽管来试试。”
若是琴棋书画诸子百家,苏星河当然有底气试试,但他自知武功不济,瞪视苏芒半晌,叹了口气道:“罢了,老朽困顿此地,上不能报师门的大仇,下不能庇护弟子,还有什么脸面去和人争qiáng斗狠。”
苏芒淡然道:“我方才说过,想和令师徒做个jiāo易。如果苏先生不能做主,可否请令师出面?”
苏星河忽然愣了一下,口唇微动,似是要说什么,又忍住了,道:“姑娘想做什么jiāo易?”
苏芒心知八成是无崖子传音给他,便道:“我治好令师的伤,帮你们杀了丁chūn秋,令师把逍遥派的武学传给我。这个jiāo易,做不做得成?”
苏星河惊道:“什么!”
无崖子当年被丁chūn秋暗算,先身中剧毒,再被打落悬崖,数十年伤重难愈,若非自身武学修为极高,早在受暗算时便已死了。他受伤以来连坐都无法坐起,只能被绳索吊在半空,借这个姿势维持体内的内息流动。
他杂学旁收无一不jīng,医术通神,徒孙薛慕华只学到他医术的十之二三,便有“阎王敌”之称。要是伤势能够痊愈,早已自行医治,何必苟延残喘数十年,只为求一传人。
苏星河声音微微发颤,甚至忘了质疑她说话是真是假,道:“只要姑娘能够治好家师,老朽必定把能教的东西都教给姑娘……”
苏芒笑道:“休怪我无礼,你老的武功我学来有何用,学完之后连丁chūn秋都打不过吗?我说的自然是令师啊!”
这句话甚是无礼,只是她连说带笑,俏丽可人,苏星河竟无法动怒,苦笑道:“那丁chūn秋也算是武学奇才,瞧过师父的北冥神功,便能自创出化功大|法,又凭借神王木鼎,练成了一身诡异莫测的毒功。姑娘年轻气盛,切勿轻视于他,最后落得后悔莫及。”
他说完这两句话后,神色又是一动,先向木屋一躬身,方道:“家师请姑娘进屋相见。”
那三间木屋并无门窗,封得铁桶也似,苏芒看了几眼,笑道:“封得这么严实,饭菜要怎么送进去?”
苏星河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苏芒也不多说,走到木屋前面,右掌平平推出,一掌按在了本应是板门的地方。只听一声低沉的闷响,她手掌陷进木板,整个板壁刹那间四分五裂,木屑木片簌簌落下,不过几秒钟时间,竟被她硬开了个门dòng出来。
苏星河赞道:“好功夫!”苏芒笑道:“不敢当。”举步走入木屋。
屋中空无一物,她连破三道板壁,进入最后一间木屋,抬头望去,只见这间屋子里也没有家具灯火,黑漆漆的横梁和后墙上各伸出一条绳索,将无崖子吊于半空。这位武林前辈须发斑白,面如冠玉,大有道骨仙风的感觉,神色倒是很慈和,正凌空而坐,凝视着她。
苏芒的医术也非朝夕之功,心想无崖 子无法靠自身的力量坐起来,极有可能是损伤甚至摔断了脊椎,寻常人唯有死路一条,他却可以靠着深厚的内功续命。
她正yù躬身行礼,忽觉劲风chuī面如刀割,竟不理会,含笑抱拳拜下。无崖子衣袖拂出,虽无伤人之意,也是势蕴风雷,竟被她这盈盈一拜无声无息地化解。
他目露赞许之色,笑道:“果然不错,难怪敢找上门来,竟不是大言不惭。”
苏芒笑道:“在下不才,但这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无崖子道:“你与星河在屋外的jiāo谈,我已尽数听到。小姑娘,你既知丁chūn秋弑师叛门,可知我伤势何等沉重,为何不经诊断,便说能够治好我?”
苏芒微笑道:“若我真的能治好,前辈又要怎么样?”
无崖子数十年来一直困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中,早已不存痊愈之望,听她这么说,不禁微微一愣,仔细打量,又见她神清骨秀,双目有神,显然身负上乘武功。以她的年纪,能把武功练到这个地步,可见聪明过人,毅力也是非比寻常,再加上外貌姣好,竟使他心中砰然而动。
珍珑棋局摆了数十年,他见过的青年才俊也有成百上千,资质好的人品不好,人品好的又多半蠢笨如牛,偶尔有才德双全的,偏偏丑陋不堪入目,并无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个姑娘。
他缓缓道:“收你为徒又有何妨,只是徒儿尚未入门,就懂得要挟师父了?”
这句话说出来,显然是有收她为徒之意,没想到苏芒嫣然道:“我只要学武功,不想做你徒弟。就算你不答应传我武功,我一样会帮你们对付丁chūn秋,只不过不会治你的伤而已。”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无崖子愣住,半晌方道:“本派武学不传外人,你不拜我为师,我怎能教你武功?”
苏芒笑道:“这便是jiāo易和收徒的区别,条件摆在这里,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何必这么罗嗦。不过,老先生,难道你真心要收我入门?你我今日初次见面,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居然敢授我以衣钵吗?”
无崖子轻叹道:“既是良材美质,何必多问方知。你若怀有歹心,星河只怕已经糟糕了,何况你又是为我那不肖徒而来。我今年九十三岁,不占你小姑娘的便宜,逍遥派武学当得起jīng微深奥四个字,你向我磕九个头,算作我关门弟子,我将平生所学悉数教你,你替我杀了丁chūn秋。”
苏芒学着他的口气,道:“我今年十九岁,不占你老人家的便宜。刚才我就说了,你教我不教我都没什么打紧,反正我都要打丁chūn秋。你不教我,我凭自己的本事就杀不了他么?”
无崖子目绽奇光,又打量了她一番方道:“论真实功力,你已在他之上,但他一身毒功,十分棘手,和人jiāo手的经验更远胜于你。你就一点儿都不害怕?”
苏芒特意来见无崖子,当然是为逍遥派武功而来。北冥神功、小无相功和八荒**唯我独尊功这三门逍遥派内功比她的九阳神功高着一级,与少林的易筋洗髓经同列,单论内功,已算绝品,不由得她不动心。
逍遥派共有三位传人,无崖子不答应,还有一个万年萝莉身的天山童姥可以充当jiāo易对象,所以她也不是很心急,闻言坦然笑道:“不害怕。”
无崖子道:“你师父是谁?莫非你依恋师门,不肯背师另投,来,我试试你的内功。”说着衣袖再次卷出,搭向苏芒肩头,竟要把她拉到自己身前。
苏芒平平向旁滑出数步,笑道:“我没师父,其实以你的身份地位,向你磕几个头也没什么。只不过我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总要làng迹天涯,真的做不了人家徒弟。你收我做关门弟子,我又不能在逍遥派中侍奉师父,这种徒弟要来何用?”
无崖子听她口气松动,微笑道:“逍遥派以逍遥为名,怎会将弟子束缚在师门中不得自由?先师收了三个弟子,连我在内,都是天涯海角,各gān各的。我虽是掌门,其实也驱使不动师姐师妹。本来传人难得,只要你能将本派武学发扬光大,便是有功于师门了。”
苏芒想了想道:“你不介意,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先说好,这可不是我要挟师父,qiáng迫你传我武功,所以即使有师徒之分,我也不会为你去做我不愿做的事qíng。以及……我要学什么,你就教我什么吗?”
她言语坦诚,神态落落大方,显然不是花言巧语之辈,无崖子心中甚喜,笑道:“这个自然。你先跪下磕九个头罢。”
苏芒倒是真不介意多一个师父,心想无崖子应该不会骗人,收徒之意又十分真挚,便撩衣跪地,依言行礼,站起身来笑道:“师父。”
无崖子一生中就收了两个弟子,苏星河尊师重道,xingqíng极好,但偏偏不爱学武,丁chūn秋则与师兄相反,于武学一道上颇有天赋。但武功一高,难免心气难平,他见师父偏心,要把逍遥派掌门之位传给那个只会琴棋书画的师兄,越想越是不忿,最终做下叛师夺位之事。
其实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绝非省油的灯,丁chūn秋就算真的当上逍遥派掌门,也别想让这两位师叔师伯乖乖听话,所以只是争一口气罢了。但就这么一口气,苏星河武功不济,天赋有限,怎么也越不过去,甚至不得不装聋作哑,换得丁chūn秋饶他xing命。
拜师礼成,无崖子把苏星河叫进木屋,让他见一见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妹。他摆下珍珑棋局,挑拣多年,一心想要个俊雅聪明的少年为徒,好去无量山向李秋水学艺,结果最后收了个根本不会下围棋的姑娘,实在天意弄人。
苏星河果然人品上佳,又惊又喜,竟无一句质疑,只道师父的心愿已了,等师父把一身武功传给小师妹,他立刻派人送信给丁chūn秋,了结这些年的怨仇。
无崖子老怀欣慰,苏星河老泪纵横,然而这两个年纪加起来接近两百岁的老头都没想到,苏芒当真一言九鼎,不急着问武功,先取丹药出来,给无崖子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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