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语。
国王转过头,雨水细密打落在他全无遮挡的长直银发上,“这百年你一直尝试探寻矿脉。我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
对前一句,他不讶异父亲知道这件事,但听毕,他不由静待下文。
“我们最初进入森林,和森林中的亲族交好,是因为这里的一切和应着先辈留传的记忆。我们学习他们的语言,乃至把自己、后代的名字木精灵语化,都是为了真正融入他们,不再负上与古老王国昔日荣光同在的枷锁,这对于我们或阿玛蒂尔他们而言,不存在区别。”
言至此,他确定了父亲所指为何。他完全洞悉了自己的意图。
“可如果要锻造大批上好的武器,炉火将夜夜不灭,数不清的古树在劫难逃,叫我们心醉的风貌也会被一并摧毁。”他坦率接话道。
“届时我们不单要承担动物们流离失所的责任,更将整个族群置于了危险的境地。”
“还有一点,”瑟兰迪尔轻轻昂首,雨簌簌扑袭他英俊的脸庞,他的思绪却倒回众人走进雄伟翠林的当天,那一刻激荡在胸前的心情迄今依然温柔拍打他的心岸,“父亲想要这座森林永远受到尊重,一如我们初见她时怀有的崇敬。”
父与子在这刹那,神似的不仅仅是外貌。
第二天,栖地北迁的通知从王宫传开,经冷杉林扩散至周边子民徜徉的区域。
随后一段时间,瑟兰迪尔忙碌于各种筹备,等他总算有时间回头清点自己的物什,他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消息突如其来,路玲花了好半天才消化。
不过她本便没带什么东西,谈不上整理,面包屋有王后看顾,她仍是旁观即可,倒是无所事事在外漫步观摩时,被经过的宁尼琦丝拉去了银杉矗立的王宫。
“我以为我是来帮公主收拾行李的。”
现在她们站在一个分明是另外某人的房间前。
宁尼琦丝不觉得有问题,笑眯眯点头:“对啊,收拾他的行李。”中间从属性的词咬得极尽清晰。
她愣了愣,意识到这位公主是故意的。
宁尼琦丝到自己后园散心般进了兄长的房间,唇边依然噙着笑意:“他不会对你如何,只要你单纯对这里的物件表现出喜爱或欣赏。”
这样的安慰显然释去不了路玲的疑虑。可她还是尾随其后。
“很难说。万一我是另一个‘天赋宗师’呢?”
眼前房室宽敞,左起依次是起居间、酒罐和书案所在、床榻、衣橱、估计浸浴的地方;墙上张罗花纹精美的布饰、色彩夺目,植物样式的刻纹比比皆是;堆放不同角落的木制品中少不了各式尺寸的杯,陈列酒罐的一精灵高架子与书案之间,立着若干木弓跟两柄剑;天顶开有两扇采光口,分别靠近房门和衣橱。
“这里还是那么乱。”宁尼琦丝似是没听到她的问题,又气又笑地冒出一句。
路玲琢磨不透对方的回应。她转而抬手指了指一个位置,“那后面用来做什么?”
正是武器挨靠的墙。
翠青双眸一亮:“存放他最宝贝的宝石和其它珍藏。你怎么看出来的?”
“挂有彩布的木壁,只有上方或下方能看见木刻纹,这一处反常。”她说着,眼睛久久定格在别致的布饰上,中央的图案俨然一枚纹章。“另外,放酒的架子跟书案可以并到一起,他却将两者分开,改以弓和剑转移焦点。”
路玲侧过身,想要观察精灵公主的反应,不料撞上她的目光。
“把你找来果然是个聪明的决定。”
她哑然:“倘若殿下生气了……”
“你最多被拎出王宫。”粲然一笑。
无语凝噎地目送那头银发消失在门后,她左右张望了几眼,认命从最容易的地方下手。
一旦进入了状态,这任务再简单不过。多亏了之前长期在加利安手下为洞穴大殿服务,她对所有打包的工作都能快速上手,打包食材、打包待洗衣物、打包酒桶。
不过在事情不那么理所当然的前提下,她还是有所保留,只将眼前能拿下能移动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到一块。整个过程她承认自己是享受的,像埃美尔说的,四下都是瑟兰迪尔的气息。
收拾到床榻的部份,她一把掀起有几分退色但质地上乘的被单,叮的响声让她动作不觉一顿。路玲三两下叠好床被,走到刚才发出声响的位置蹲下,一眼找到了那样东西——
嵌着紫晶的鹿角领针。
瑟兰迪尔在房门口停下时,她正跪在床脚边,低头抚摩他的饰物,一件早失去了原有价值但意义永存的物品。
她终于察觉有其他人,终于抬起头,表情却是他从未见过的迷失。那对眼眸里盛载的情感宛如洪水冲击而来,呼啸着欲将他淹没。过了一会,她真正回过神,看清了面前的他,他扬眉端详她失措间,茫然、尴尬、羞窘统统涌上那张小脸。
“宁尼琦丝的主意?”他压下心中的波动,淡淡问。
“我只是按公主吩咐收拾看得到的物件,如殿下所见。”
他不动声息把她的躲避收纳眼底,再次环视了一遍房间,颔了颔首。然后瞧着她毕恭毕敬上前,递给他方才细细摩挲在手心的领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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