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坐着两个人,看身形一个是少年一个是中年,那两人虽然也穿着粗布衣衫,但景渊却明显地感觉到两个人的气质和这间茶铺格格不入。两人正在窃窃私语,以景渊的耳力可以清楚地听清楚这两人说了些什么。
“鹰帮?”
景渊皱了皱眉。
看来这两个人是冲着顾炎来的,而且言语间也透露出这两人是朝廷的人。朝廷一向打压像鹰帮这类的匪帮,却不知道这次派来的是什么人。
景渊付了茶钱,拎着手里的大包小包便要离开。在走向门口的时候瞥了一眼角落,却在下一秒有如雷击一般呆立在原地。
那个低头饮茶的少年眉目如画,皮肤白皙且气质高贵,最主要的是……
那张脸,景渊熟悉得很,因为他每天都能看到这张面孔。
“沐雨……”
他低声叹息,随即迈步走出了屋子。
雨化田将茶杯放到了桌上,低头望向自己的腕上缠着的几近透明的细丝,皱了皱眉。
顺着丝线延伸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削的背影。
许久没有波动的眼神此刻却泛起了阵阵的涟漪,雨化田按住了自己跳动得有些快的心脏————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先出去一下。”他向身边的中年人随口吩咐道:“ 你在这里等我。”
“是。”
雨化田现在的身份是东厂厂督的gān儿子兼徒弟,这些年因为手腕高也在东厂占据了一席之地,这中年人自然唯他命是从。
雨化田顺着那丝线跟着前面的人走到了一处yīn暗角落,他看着前面那个少年缓缓转过头来,对着他说:“沐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雨化田看着对面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庞,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涩。
☆、30龙门飞甲叁
按说这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很多,就算是面容几近相同的也不是没有,但两人只是打了个照面,便可以确定彼此的身份。这也许便是所谓双胞胎之间的特殊联系吧。
雨化田静静地望着对面那个一身粗布麻衣、面无表qíng、看起来比他黑了一些的少年,突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们之间纵使是血亲,却也隔了七八年的岁月,突然感觉原本应该熟悉的人开始变得陌生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
“找个地方聊聊?”景渊看着怔的雨化田,无奈摇了摇头,示意雨化田跟着自己。
两人找了个镇里好些的酒楼,一人一杯茶面对面坐着。那两张看起来有八/九分相似的脸总是有些打眼的,这镇里很多人都认识景渊,为了避免麻烦,景渊将自己的头解开,只拿带松松系了一下,额前的碎也遮住了眼,倒是没人能认得出来。而雨化田却因为那张和景渊一模一样的脸,倒是有很多人和他打招呼,雨化田只好微笑微笑再微笑,却现和他打招呼的人惊悚地跑远了。
“诶呀卜家小子居然笑了,好可怕啊好可怕!”
“是不是卜永沧那个老头子又刺激他了?”
“难不成这孩子真要娶少棠那个男人婆??所以才被刺激成这个样子?”
……
听着这些人或明或暗的议论,景渊倒是没什么反应,而雨化田的脸倒是黑了一半。
“这些年……还好么?”雨化田不知怎么,纵使有千般话语,说出口的也只是这么一句。
“还好。”景渊垂眸:“你呢?”
记忆中那个总爱跟着他身后叫他‘大哥’的孩子,变化如此之大,他以为田沐雨不是他景渊的弟弟,就不会在乎,可是真见面了才现,自己仿佛一开始便是田沐风,一开始便有田沐雨这个弟弟。那种见到骨ròu至亲的激动,让他连手都有些抖了起来。
“我……也好。”雨化田微微一笑:“当初一个大人物的侍卫把我带走,让我拜那个大人物为师,他待我如同亲子一般。”
景渊的手指摩挲着杯沿,声音带着几分低沉:“那就好。”
那他就放心了,毕竟无论是田沐风本人还是景渊,都希望自己弟弟过得好。
“我现在叫雨化田,是那个人给我起的名字。”
“很好听。”景渊微微一怔————话说这名字很熟悉啊,自己明明没有听过的……
“我现在叫卜仓舟。”景渊抬头望向雨化田:“是救了我的人给我起的名字,现在我和他住在一起,靠贩卖qíng报为生。”
“名字够难听。”雨化田微微一哂:“不过我很开心。”
很开心你能活着,我的哥哥。
没人知道雨化田在刚刚进入东厂的时候有多害怕,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梦到遍地的鲜血,他会梦到自己的母亲和父亲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他的耳边总是回想着哥哥的声音————
弟,别出声。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所以他活了下去,带着自己哥哥的那份。
他一直坚信哥哥没有死,因为他没有看到尸体,但林怀恩已经帮他够多,他也没有理由再让林怀恩加派人手去找一个生死不明的人。
况且,林怀恩收他做gān儿子,收他为徒,不正是看中他无牵无挂而且对江湖中人充满了仇恨么?
所幸,自己的哥哥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就这样吧。”景渊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径自站了起身:“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这个给你。”
他将怀中的一个小小的竹哨递给雨化田,示意他接住:“想联络我的话,chuī一下这个竹哨就可以,你自己保重。”
“恩。”雨化田郑重地接了过去,点了点头:“你也保重。”
“哦对了。”景渊拍了拍雨化田的肩膀:“我听见你这次来这里是要对付鹰帮的,告诉你个qíng报,鹰帮主力现在不在龙门附近,恐怕你是要白跑一趟了。”
毕竟他认识顾炎和顾少棠,就帮他们这一次吧。
雨化田面色复杂地望着景渊远去的背影,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竹哨。
他很想问,问问哥哥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过的是什么生活。
记忆中的哥哥,总是嬉皮笑脸,很爱变着法儿逗他开心,上蹿下跳没有安静的时候。可是现在,两人坐在一起聊了这么久,哥哥居然连笑都没笑一下?而且听那些人的谈论,哥哥平日里也是不笑的。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哥哥成了这幅不苟言笑的模样?难不成他过得并不好?刚刚的说辞只是在安慰自己?
该死的!自己还是太弱了,不能够随心所yù不说,连自己的亲人都没办法去照顾!
哥,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人上人!到时候,换我保护你,好么?
其实未来厂花你想错了啊,面瘫是没有表qíng的哟亲~
***
景渊回了小院,将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扔到卜永沧的房内。顾炎正和卜永沧悠闲地喝着小酒,看起来悠闲无比。
“鹰帮还是收敛些吧。”景渊边给顾炎倒酒边开口道:“刚才我去镇里,现有两个朝廷的人,大概是来打探鹰帮的消息了。”
“奶奶的!”顾炎眼睛一瞪,将酒碗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又是东厂那帮番子!老子忍了他们好久了!”
“又?”
“当然!东厂那帮阉人总是yīn魂不散,老子真想和他们正面对上,杀杀他们的威风!”
顾炎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他们再胆大,也不敢和朝廷过不去。
景渊听了顾炎的话,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将酒坛子拎走。
“喂!小子!酒我还没喝够呢!”顾炎看着景渊将酒拿走,顿时变得焦急起来。
“三日之内你别想喝一滴酒了。”
“那个……”顾炎挠了挠头,困惑地看向卜永沧:“我哪里惹到他了?”
卜永沧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幸灾乐祸地看着嗜酒如命的顾炎:“我也不知道啊~”
景渊将整壶酒倒入口中,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你才阉人你全家才是阉人!敢这么说我弟弟老子整死你!
话说……
景渊手一松,酒坛登时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听他家弟弟和那个男人的谈话,可以看出弟弟在东厂的地位不算低……难不成?弟弟的小弟弟真的被……割了?
不会吧!
下次见面一定要看看,免得自己受刺激啊受刺激。
而且雨化田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顾少棠和常小文的时候也觉得这些名字好熟悉。
啊呀不会是前世见过吧,不过他前世是在意呆利的哟~
☆、31龙门飞甲肆
此时正是清晨,大漠的风沙已经刮了一夜。景渊将房顶的沙砾扫掉,悠闲地坐在屋顶上,手中拎着半坛子的烈酒,有一下没一下地喝上几口。
这酒度数太低了,曾经将白酒当红酒红酒当啤酒啤酒当水和的景面瘫只把它当成是解渴的白水,喝起来一点也不过瘾。
没有到过大漠的人永远不知道大漠的雄奇壮丽,那漫天的huáng沙和huáng昏里如被血一般浸染的天际,都让人舍不得离开这个看似贫瘠的地方。
可是,终究是要离开的。
天边传来苍鹰的鸣叫,景渊懒洋洋地伸手,那没有一丝杂毛儿的鹰就停在了景渊的手臂上。
伸手取下鹰腿上的竹筒,然后景渊便拿出竹筒里的纸张,细细地看起来。
这信自然是雨化田传来的,他这几年就用这被景渊驯养了的鹰作为联络工具,而这次,雨化田便让他查查江湖上新出现的一个人————赵怀安。
这几年,景渊获悉了不少和雨化田有关的消息,比如说那个收养他的大人物林怀恩被当时东厂的大档头万喻楼害死,然后万喻楼便成了东厂的督主。而作为林怀恩弟子兼gān儿子的雨化田却因搭上了万贵妃这条线,而捡下了一条命。
万贵妃将新建的西厂jiāo给了雨化田,让他成为了自己手中的一把刀,以铲除那些为皇帝孕育了龙种的人。
这些年,从两人见过的几面和那信里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雨化田行事越的缜密,心思也愈让人猜不透。
人们皆言:西厂督主果然心狠手辣。江湖上大部分人都对他噤若寒蝉。
那又怎么样?
景渊将一坛子酒喝光,然后跳下了房顶。
如果雨化田真的无比纯良的话,早就不知道怎么死了。这些年明里暗里,两人虽说是血脉至亲,但雨化田也在兄友弟恭之下渐渐对他存了利用的心思,反正景渊的qíng报网不用白不用。景渊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有的也只是与有荣焉————看我家弟弟,多厉害!
景渊收拾一下行礼便离开了呆了许久的大漠,老头子在两年前就死了,剩下他一个人呆在这里也算是无聊。顾少棠本来一心挂在他身上,不过在自己拒绝了她之后,她便随着父亲离开了,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而鞑靼的少主常小文,现在和他关系还算是不错,不过也仅限于普通jiāoqíng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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