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倒还好说,他记得,在长安的时候,阿白明明最爱的是昆山夜光,可这牡丹中哪有白色?
“洛阳花会四方牡丹竟艳不假,可似你般插在头上,到时候是赏你呢还是赏花呢?”
“又不是我一个人,洛阳城的姑娘都是这样的啊…… 之前长安也有戴的。而且这些牡丹都是普通的牡丹,和那些精心培育的名卉又不一样……”阿白小声辩解道。
“看来你是不打算摘了?”
洛阳花会二
阿白抱紧了怀里的牡丹,委屈的低首,不经意间却瞥到斩荒肩侧突兀的一抹淡粉……
“这是什么?!”
阿白捏起落在他肩上的香帕,瞪大了眼睛,忿忿不平道,“你又去听曲?怪不得我找不到你!”
斩荒挑眉,也不多做解释,似是有意让她露出更多的情态。
阿白眼睛泛红,委屈道,“我邀你来牡丹花会,你却去听曲……”
咬了咬唇,吞吞吐吐道“我…… …… 你再这样……”
斩荒手指轻轻抚弄着折扇的扇骨,好整以暇的等她接下来的话。
“……我们没钱了!”
阿白跺跺脚,把手中的丝帕摔在他身上,转身欲走。
斩荒的双手兀的一顿,而后无奈的低叹了一声。
这时阿白却走回来挽住斩荒的手臂,拉着他走了两步,又蹙眉停下,末了从袖上扯下一缕布条将两人的手紧紧绑在了一起。
“……嗯,这样就不用担心走散了。”阿白浅笑道,心中终于放下了几分。
于是,繁华喧闹的洛阳城内,出现了这样的情景,一对分别着玄裳和白衣的男女,双手紧紧缚在一起,男子左手执折扇,女子右臂抱牡丹……
往来的行人见之一笑,投以促狭的目光,这公子如此的风华不俗,就是把夫人管的也太严了,不过夫人确实生的美就是。
两人逛了半天,阿白吃累了,就和斩荒在茶楼歇脚,灌了一肚子的牡丹茶,不过,二人手上打了个死结之后,倒是真没有再失散过。
及至金乌西坠,他们方才踏着徐徐的微风,在漫天晚霞下悠然回到了寺庙。
阿白与斩荒分别,正欲回到自己所居的院落,忽听的晚风中一声惆怅的叹息……
寻声望去,只见青砖院墙下,蓝色僧衣的小沙弥正垂眸轻叹,手中是一朵打了蔫的玉白牡丹,莹莹花瓣已然残缺不全,凋零之势不可逆转,枝叶不知被谁踩了一脚,伤痕累累的蜷缩着……
这些都并非主要,最致命的还是土壤里被动了手脚,毒坏了牡丹的根茎,绝了它的生机,是以才有此凋零之状。
这株花,阿白认得,正是昆山夜光。
昆山夜光,是白牡丹中最白的一个品种,因着在月下会发出莹莹清辉,故此得名。
相传,它原是洛川神女掌中之灯,夜间出游时,不甚遗落人间,时人亦以“灯笼”谓之。
“小师傅,何故唉声叹气?”
沙弥转身,见是阿白,恭敬的行了个合十礼,“女施主……”
“这牡丹是在本寺投宿的一位公子带来参加牡丹花会的,昨日小僧见它,它还是雍容淡雅开的正好,不料今天下午它却忽然失了生机,见枯萎之势,那公子悉心培育了三年,心灰意冷之下,离开了洛阳,将它丢弃在寺内,小僧看它实在可怜,又没有能力救它,故此叹息,不曾想扰了女施主,实是抱歉……”
阿白粲然一笑,指着沙弥怀中的孱弱花枝问道,“小师傅也喜欢牡丹,救了它是要参加花会吗?”
“阿弥陀佛……”
“小僧的确有喜爱之意,佛说众生平等,小僧与它亦是平等的,即平等,它便不属于谁,所以小僧认为,去不去花会,决定在它,而不在小僧。小僧只愿,它活着而已。”
“即使再也开不了花……?”
“开不开花亦是在它”。
“小师傅的想法倒是有意思,它只是一朵花,如何决定生死去留?”
“在它看来,或许小僧和施主亦是一朵花,纵是一个人,又如何能决定自己的生死去留?”
阿白撇嘴,觉得这小沙弥痴言痴语倒是率真。
“那好吧,我也告诉你吧,我有个方法能救它,你回去把它换个盆,再对着它念上三天三夜的往生咒,它就能活下来了。不过这次它伤了身子,至于之后,能不能开花我可就说不准喽……”
若是寻常人听到阿白如此胡扯,定会蹙眉,牡丹生机已断,若换个盆能解决的话,那公子又何须弃了培育三年的花卉,且往生咒是超度亡魂之用,不说植物是否有魂魄一说,即已说能救下为何要念经超度。
那沙弥面色不改,虔诚的施了一礼,“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小僧记下来。”
阿白亦双手合十,回以一礼。“小师傅不必谢我,倒是这牡丹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小僧救它,亦是小僧的修行……”
……
看着小沙弥抱着牡丹回房念往生咒的身影,阿白指尖一丝莹白的光辉流泻而出,须臾飞到那人身前,轻飘飘落在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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