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江映寒特意换上新衣新鞋,手中小心的捧着一卷书册,唇角的笑意连满城春风都黯然失色。
江家公子,名映寒,过年时父亲给取了字,字留温。娘亲更爱唤他的小名,暖暖。
取字加冠,即代表长大成人,可以谈婚论嫁。
生辰那天,娘亲悄悄问他,可有中意的女子。
中意的女子?
不知怎么,眼前竟浮现出一抹清丽胜雪的素白身影,心神一恍,白净的脸颊,悄悄红了……
妖妖……
他曾听人这样唤她,她分明一点也不妖,反生的风姿秀致,宛若出尘的雪,不染一点世俗。
她亦总是一身雪白,清辉湛湛,似是仙山琼阁中走来的神女。
惊鸿一瞥间,只觉得她遥不可及。
当你与她交流时,才会发现她是多么生动和鲜活,她不是供在庙宇的冷冰冰的神女画像,而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姑娘,那样的灵动通透,她一笑,就惊动满天星辰。
少年公子眉眼含情,思及女子倚在春风中懒懒读诗的模样,不禁握紧了手中的书册。
心中躁闷又火热,觉不出春寒,步伐轻快间又有些急切的味道。
白姑娘……
……
揣着满怀的情思和忧虑,路途似乎都变得短暂,穿过两侧种着垂柳的街道,河边春水涓涓流动,对岸赫然是一座布局精美的院落……
拾阶而上,心也跟着台阶浮沉,他提着一口气,站在院外,半是羞赧半是期待的对着院中喊道,“请问,这是白姑娘的家吗?”
远处传来木门开合的声音,他的心更乱了,紧张的抿着唇,眼眸直直的望着院落后的楼阁,耳尖通红一片……
斩荒从房内走出,看到就是这副少年怀春的情景。
江映寒看着信步而来的暗纹朱衣男子,心中一惊,容颜若山岳,从容如君王,人间竟真有如此气度,怕是圣贤天子也望尘莫及。
他只是淡淡一瞥,便如渊如峙,荡生层云,立在那里就是世间最巍峨的高山……
这个人,生来就让人自惭形秽。
少年公子风姿明秀,立在春风之中,宛若芝兰玉树,端是不俗。
斩荒蹙眉,看他虽为自己的气度所慑,有些却怯,却还是拿出最好的仪态恭敬的施礼,“阁下想来是白姑娘的兄长吧,在下江留温……”
“你既然认识阿白,竟不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夫吗?”
斩荒反问道,声音中微有冷意。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他素来不屑撒谎的,可是心中不断翻腾,每一念都让人心慌。他知道,面前之人是来抢他的阿白的,在寂然黑暗中陪伴了他百年,他又在悉心养了数年的姑娘,会执着的叫他“灵珠”的女子,为他舍命的女子,夜间为他添灯的女子,雨中陪他饮茶的女子,在冬日漫天飞雪中转身回眸,对他粲然一笑的……
纵然她总是偷懒懈怠,又贪吃贪玩,还争强好胜,附庸风雅……
可这就是他的阿白啊!
未婚妻子?
原来我对她是这种心思吗……
原来……
白姑娘她……
已经有了未婚夫。
也对,她那样好。
江映寒满是失落,仿佛被人从春风中扔到冰雪里,所有的绮思都被冻僵住,一时六神无主,只是讷讷道,“抱歉,在下不知……”
“冒犯了公子和白姑娘……”
他行了一个大礼,满是诚恳和歉意。
斩荒蹙眉避开他这一礼,神色依旧冷然,“大可不必如此,我的阿白自然是最好的……”
难免招人觊觎。
“是,在下绝不会再打扰她……”
少年公子有些苦涩的笑道,而后轻蹙了下眉,双手捧过手中的书册
“这诗集,是白姑娘最喜欢的,就当是相识一场,提前送你们二人的新婚贺礼吧……”
这卷书册他亲手抄录的,本就是要赠于她的,她那么喜欢李翰林的诗,见到会很惊喜吧,即使他看不到了,但是那是他真心喜爱过的女子,能给她微薄的欢喜,他已然满足了。
春风拂来,梨花吹落一地狼狈……
……
踏花节,古称上巳。
正值仲春时节,士女结伴出游。
长安郊外,十里垂柳依依,两岸桃花蘸水而开,秾艳俏丽,枝枝堪攀折。
自先秦起,上巳就有未婚男女游春踏青,互表心意的习俗。
阿白之前应了一众姑娘的邀约,是以早早就出了门,自是不知家中所发生之事。
一众女子身着朱红碧翠各色罗裙,头饰花钿,腰系琼琚,且每人手上皆提着精致的小竹篮,依次穿过次第桃花,踏进春深处。美人如月,浅浅一笑间,珠玉生香。
素来浅淡的阿白,这日也裹了一身描金锦绣的水红衫裙,映着朱唇墨发,明眸皓齿竟显出别样的清艳绮丽来。
柳色深青下,一贯善舞的落樱姑娘,轻舒水袖,粉裳飘飘,姿态宛若风中坠落的桃花,灵秀又如花间轻盈的蝴蝶,拨动一城的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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