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撤兵!」不待贾敛反应,呼韩邪把黄金短刀抛给他后,就率领仅余不足两万的匈奴部队离开。
贾敛下意识一把接过身前的黄金短刀,呼韩邪所骑的白蹄乌极为雄健,他的里飞沙虽然同神骏,但连日大战、赶路,早已气喘吁吁、疲惫不堪。他爱惜自家小伙伴,也不再去追,反正他能赢他一次,自然能赢他一辈子。
他抛抛手里的黄金短刀,这把短刀至少有三斤重,乃纯黄金打造,刀鞘上还镶嵌了七颗颜色不同但同样价值连城的宝石。
这还叫「不算多么的贵重」,要不是种族不同,他真的想大叫土豪咱们做朋友吧!光奔宵每天所需的上好马草,就是一笔好大的开销了!土豪,求资助!贾敛眨眨眼,哀怨的想。
匈奴人随着呼韩邪的白狼大纛,如潮水一般快速退去,阵形整齐,没有给大周半点可乘之机。
贾敛站在大周的最前线,不想多说什么,只把手握拳,高高举起。
一个举手,一个握拳,就足以代表了一切。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呐喊,从残阳如血的战场上荡漾开来。此刻,无数的大周士兵在看见贾敛举起那简单的右手时,顿时受到鼓舞,连声呼喊起来。就连远在城头上下的守城兵卒也异口同声的高喊。刹时,声震九霄,远远的传了出去,便是数里外亦能清晰可闻。
呼韩邪随着身下的白蹄乌而起伏,听到周朝那边的动静,嘴角含笑。旁边的敏何查不解的瞧了他一眼,满是疑虑,却又不敢问出口。
通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的贾敛,放下手,鲜红欲滴的雉尾在半空中划出一个不羁的弧线,举起火龙沥泉,高歌:「批铁甲兮,挎长刀。」
身后的将士们不约而同的跟随着唱道:
「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
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
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贾敛倏地感到脸上一凉。
他摸摸自己的脸颊,颇为湿漉漉的,抬起头。
只见一片一片的雪花从天而降,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落在人身上。
下雪了。
王翊站在雁门城楼的最前沿,远远眺望着那战场唯一的中心──自己的小徒弟,既是宽慰又是欣喜。
而同样站在他身边的冯子芝却是松了一口气。贾敛在战场上搏杀,而自己却只能站在远处瞧着,这感觉真的让人难受。
漫天飞雪,他独独一身猩红盔甲策马而立,那条张扬的雉尾安份的落在脑后,额间沾了些细雪,璀璨如寒星的双眸似是远远望向站在城楼的自己。
冯子芝的心脏不争气地扑通了一下,他极力控制住自己情绪和脸上的温度,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只是,一旁的王翊留意到他眉眼间依稀残留的欢喜之色,不禁在心里轻叹。
周文帝满眼欣慰地凝视着那头顶雉尾的少年将军。
时间总在人不为意的时候逝去,不知不觉间已经八年了。八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把这小男孩由爱吃糖葫芦的熊孩子宠成能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了。
八年时间足以让他对这小男孩由虚情假意变成真心实意。
八年…他还会有下一个八年吗?
想到这里,周文帝不禁有点哀伤。
十岁不愁、二十不悔、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古来稀。
他今年已经五十有四,未来的日子也不多了。
周文帝有点说不出的唏嘘。
想起太子这次监国还不错,尚算贤明,也许回朝后,他也该放手下了。该做的他也做了,只管看下一代能把这大周朝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末将贾敛参见皇上。」被鲜血染红也难以遮掩出色的姿容和通身的英武。
只是,贾敛的神色复杂得很。从城门走到周文帝处,不过短短几十步的距离,他却走得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慢。
不等贾敛行礼,周文帝就已经扶着他。
周文帝第一句说话就是:「你这皮猴子非要让朕担心你吗?战场之上,流矢无眼,你连头盔都不带,有个万一怎么办?伤势可严重?戴权!还不快命徐院使立即请来替敛儿治伤!」刚才在城楼上真的看得他胆战心惊。幸亏这皮猴子是冲了进匈奴人的阵形里面,那些匈奴人怕会误伤自己人,投鼠忌器之下不敢轻易放箭。要不然看着这条招摇的翎尾,简直是一射一个准!
「…三爷……」面对周文帝关切担忧的神色,贾敛两眼一热,膝盖一屈,重重的跪在地上。
「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寒凉,你身上有伤,快跟朕去躺着。」周文帝莞尔一笑,只以为贾敛是感动过头。
「三爷,敛儿…敛儿对不住你!」贾敛满腔愧疚、悔恨的低下头,不敢看向周文帝,一连串泪水从他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这几天日夜赶路的时候,他的脑袋总是会不其然的想到要是他当日没有带人追赶高阿朵,那么牛金是不是就不会被董木合麾下射雕者的毒箭所伤,身受剧痛之下逝去。
「傻孩子,你胡说什么?你这次打了好一场胜仗,替朕出了一口气,又怎会对不住朕呢!对了!牛金呢?刚才朕只顾得上看着你四处冲杀的英姿,也没空留意那老混账。那老混账该不会是又去偷酒喝吧!?真的是…都是五十多的人了,总是这么的胡闹!戴权,你让人快去郡守府的酒窖找那老混账来!朕这次定要好生的罚……」周文帝不见牛金那黑炭大块头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的各种炫耀战功,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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