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房间里到处都是他弥留下来的痕迹,她坐在那里,心里一片空荡荡,像个还会呼吸的死人。
如今窗外一片熙暖的暮光,海面浮光跃金,波光粼粼。
船舱外传来说话声,她终是回过神来,走到水盆前将脸埋进冰凉的水里,直到要憋不住气了才抬起头来,抹干净脸后,装作无事发生地走了出去。
他们坐在案桌前,木桌上放着一个琉璃罐,她走上前时,听到船侧传来炎荼的呜咽声,特地绕过去看了看,发现它变得小小一只坐卧在那里,它见她探头过来看,嗷嗷地跟她控诉辞禹给它搓澡了。
沈惟安没忍住捂着嘴笑了笑,炎荼更生气了,瞪了她一眼就扭着身子往后走了。
她走过来坐下,辞禹瞧见她的头发还是半湿,蹙了蹙眉,抬手给她烘头发。
沈惟安俯低身去看琉璃罐里装着的东西,里面有半罐海水,水面漂浮着一朵除花尖外是红色,其余都是乳白色的花。
朗是承见她好奇地看,放下茶杯应了一句:“这个就是落骨生花,花瓣是骨头做的,至于是什么骨头,一直不得而知。”
沈惟安点了点头,顺口问了一句它造出来的场景是什么样的。朗是承说的和她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她的心里腾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真是土地吗?”
朗是承给了肯定的回答,并说道:“我们便是在它形成土地后,跳下木船和那个缠满藤蔓的人形木桩战斗的,幸而辞禹早有部属,所以这次解决起来也快了很多。”
沈惟安的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辞禹拢了拢她的头发,“怎么现在才出来?”
“唔……擦着头发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一个瞌睡……”沈惟安回答的漫不经心,伸着食指正要碰上琉璃罐时,在光滑的琉璃罐上看到了一个微笑的人影。
她脸色一变,咻的一下站了起来扭过身往后看,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但那里空空如也。
她忽然间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在云彩迤逦中,她的背影显得尤为落寞,半垂着头,伸出手掌捂了捂发白的脸庞,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第一次见到这么反常的沈惟安,朗是承和舒念珺都有些讶异,不自觉地对视一眼。
辞禹站起身走过去,轻揽上她的肩膀,缓声道:“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沈惟安等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对上辞禹关怀的眼神后,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搓了搓依旧发白的脸,捎带疲惫地说:“没什么……可能是没有休息好。”
她自己当然知道怎么回事,长时间压抑的情绪终于到了极限,在沉默中爆发了,后果就是出现了幻影,然而她清楚,如果再不解决,接下来就不是幻影这么简单。
辞禹默了半晌,终是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依旧轻缓:“那你回去再休息会。”
她抿了抿唇,说了声好。
最后一点夕阳消散在海平线上,黑暗如潮水般顷刻间涌满整片天空,又是一个没有月光与星辰的夜。
她刚走到桅杆,在毫无征兆下,哗啦一声巨大的水声自二十米外响起,掀起的高浪直逼木船。木船被海浪高高托起,落下来时险些整艘船倒翻过去。
辞禹在沈惟安要撞上桅杆前瞬移过去将她护在怀里,朗是承和舒念珺赶紧施法稳住木船,一行人定睛一看,一眼便看清弄出这么大动静是什么。
那就是深海血蛟,一身血褐色的鳞片,在昏沉的夜色里隐隐发光,头上已经长出龙的犄角,一对如灯笼般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他们,深海上停驻的木船在它庞大的身躯前就如蝼蚁。
辞禹双手握着沈惟安的肩膀,“回船舱待着,照顾好自己。”说完他就松开双手,朝前跃去,身体腾空而起,右手凭空一握,一把古剑出现在他的手中,“炎荼。”
炎荼吼叫了一声,从船侧奔出来,奋力一跃,在半空中化回麒麟原形,接住辞禹,往深海血蛟飞去。
沈惟安在风浪中抱紧桅杆,见识到“炎火一片到荼蘼”到底是何景象——红白相间的灵火烈烈燃烧了方圆十里,周遭亮如白昼,烈火烧在深海血蛟身上,它发出阵阵嘶吼声。
灵火避开了木船,炎荼周身燃着火光,辞禹从它的身上立起往前一跃,提剑挥向在烈火与幽海中翻滚的深海血蛟,炎荼随后冲入大海,去应付血蛟掩在海里的蛟身。
古剑砍在铁甲般坚硬的鳞片上,迸溅出道道火花,只留下几道极浅的划痕。
朗是承这时也脚尖一点,飞身前去助辞禹一臂之力,舒念珺则双脚迈开站定在木船上,握着剑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况。
激战还没有持续多久,深海血蛟的嘶吼声不再,反而发出如吟唱乐颂般的吼音,蛟尾一甩将炎荼高高抛起,再借势甩向辞禹和朗是承。
龙吼声似暮叩钟偈,从遥远的夜空传来,一阵接着一阵连绵不绝,听得沈惟安怔愣了神,仿佛置身于那年鸡鸣寺的姻缘树下,静谧悠扬的钟声飘荡在寺院里,她站在那里得意洋洋地对身边的人说:“何清永远逃不出沈惟安的手掌心。”
那人应和地点头,十分纵容地对她笑:“是是是,女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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