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写邮件吗?”
开车的是David,约翰霍布金斯纳米生物研究所的博士助教,负责带仙道。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白人青年对东亚文化很感兴趣,并且爱屋及乌地对仙道非常热心,据说仙道没来之前他甚至提前练习了仙道姓名的古怪发音。他很满意仙道来实验室之后的上手速度,并且在很短时间内就发现仙道每天总会有一段时间对着手机屏幕冥思苦想地写邮件。
只是看了一眼仙道的表情,他就很精准地判断出了那一堆日文符号所要传递的对象,应该是对仙道而言很重要的人。
而仙道默认了他的判断。
仙道苦笑一声:“呃……嗯。”
“都说东方人的情感很含蓄,仙道你也是这样的吗?”
David又笑问了一句。
仙道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有的时候,含蓄,就是自己讨厌承认而又不得不承认的“懦弱”。
流川枫在湘南大学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也许是因为真正适应了大学生活节奏,并且逃离了仙道彰的“祸害”,他越来越向着福田的学霸之路靠拢。
——以上,是三井的评价。
每天清晨,他和木暮一同充当奇准无比的宿舍闹铃,在操场跑步;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三地无规律排列组合,总能常常看到他和一摞书坐在一起;篮球场上也变得越发招人嫌了,和三井在三分线上抬杠,撕裂福田的防守,碾压宫城的身高不停地盖火锅,俯视樱木“过家家水准”的灌篮技巧。没了仙道盯着,流川枫在篮球场上的无差别攻击明显上升了好几个Level。
“这小子,越来越讨人厌!”三井用毛巾抹了一把汗水,在场边坐下来,咬牙切齿地评价。
“他最近总是看起来一副手很痒的样子,学长你要替我们伸张正义。”
宫城有心拖藤真下场。
藤真苦笑:“你是说一对一?我可拦不住他。”
“我横竖看着,是因为仙道走了的缘故,”木暮在一旁迟疑着开口:“球队少了和他势均力敌的人,他会失落吧。”
“失落了就来欺负学长吗?!木暮你就不要替这小子开脱了!”三井满腔悲愤抢过木暮手中的水瓶,表示十分不满意木暮帮理不帮亲:
“哦,所以说仙道假公济私去美国谈恋爱,我们就要帮他善后照顾熊孩子吗?!太不公平了!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藤真正喝水,没留意一口喷了出来。
谈恋爱?!
众人也是不解,仙道去美国是谈恋爱的?
三井撇两眼周围人的傻愣表情,洋洋得意地竖起一根指头摆了摆:
“你们竟然都没发现?仙道之前从来都没说过要出国,怎么突然匆匆忙忙就要出了呢?”
一伙人被成功地勾起了好奇心,不由自主以三井为圆心凑成了一个八卦圈。
藤真一时有些头大。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彦一非常配合地掏出了小本本和笔,一双星星眼无比崇拜地对三井学长瞅啊瞅。
“你们都忘了?上学期,我们可都见过一个想当仙道女朋友的女孩子,人家可是去美国的。”
流川正在朝场边走过来,把三井最后这句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众人一片“啊啊哦哦”,表示分析和观察都十分在理。三井一抬头看流川像根电线杆一样杵在两米外,不由冲他招招手:“所以呐,不地道的是仙道,你手痒别拿队友撒气,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扛不住你,回头你还是去樱花公园堵牧绅一吧!”
流川掂了掂手中篮球,竟然抿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看向藤真,双眸黑白分明:
“学长允许吗?”
众人立刻嘻嘻哈哈起哄去扒拉藤真胳膊:“快允许吧快允许吧,让流川去祸害海南好啦!”
但坐着的藤真,却被流川那似有似无的一笑生生搞出一激灵。
那个表情,不对劲。
流川是不对劲,他自己也已经发现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气球,每天都在拼命地用各种方式充气填满自己,但是,说不清楚在哪里好像有一条缝儿一直在泄气,凉飕飕的,让人心口冷。仙道的邮件,让他心口冷;三井的话,让他心口冷;每天、每时走过那些和仙道一起走过的地方,他都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千疮百孔的气球,凉飕飕,充不满了。
他发现自己真的很想他。
有几次,他躺在床上竟然无法入睡,大脑中开始不自觉地思考一些似乎并不太擅长的问题。
比如,自己的想念,是为什么。
是因为没有人能够和他一起打篮球,所以无聊了吗?
是因为没有人能够和他一起自习,所以不习惯了吗?
是因为知道仙道的离开是由于自己的缘故,所以歉疚吗?
是因为仙道那越来越陌生的邮件口吻,所以不开心吗?
又或者是因为,发现自己也许似乎做错了什么事情。
这些问题,对一个间歇性阿米吧原虫回路附身的纯理科学霸而言,还是太过复杂了些。
流川终于决定认怂,他需要找人求教。而当他把周围人筛过一遍之后,他不无悲哀地发现,这事儿,还是得要去找母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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