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此刻,樱木花道正高高跃起,成功抢下了一枚篮板球。在他的背后,是一片欢腾热烈的黑色海洋,口号声如浪潮一般冲涌奔突在这方燃烧着活力的空气中,闪光灯所发出的银色光芒仿若黑夜群星,熠熠生辉。而在她的头顶上方,庆山学院的拉拉队整齐划一的口号亦鼓动耳膜轰然作响,并在庆山球员截下樱木手中篮球并向同伴传出的瞬间爆发了几乎要冲破屋顶的欢呼!
在这热烈到近乎让人迷失自我的氛围中,流川枫后撤一步,很巧妙地拧了身子,伸臂一兜。
同样也只是一个瞬间,橙色的皮球在它的直线轨迹上遭到拦截,仍然回到了湘南手中。
好快的反应。
相田弥生睁大了眼睛。
同时,她看到坐在庆山教练席上的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11号湘南球员向利剑一样撕开对方的防守,在庆山的控球后卫面前极快地做了一个□□运球,然后——
他竟然将篮球传了出去。
篮球的轨迹从被重重盯防的仙道身边划过,最终落在了三分线外的水泽手中。
一个不加思索的跳投,一个在半空中就已注定入框的三分球。
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仙道拍了一下流川的肩膀,两人一起回防。
看着这两个人,没来由地,相田突然就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
庆祝是安静的,传球是安静的,进攻是安静的,回防是安静的,就连灌篮,也是安静的。
那是属于篮球手自己的篮球。
在比赛中,只有队友,只有对手,只有篮球。
无比简单。
所以,这样真的好吗?
围绕着篮球场的,是群星一般的闪光灯闪烁不绝,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犹如巨浪奔腾。每一秒都在不断更新的网站背后,是流量、话题度和金钱。
这就是自己也想拼命构建的“事业”的一部分?
体育,到底是单纯的,还是复杂的?
它需要的,到底是精神,还是获胜?
简单,是只属于参与者的简单;而复杂,是围观者的复杂。
如果简单不能被复杂所接受,那么简单,只能消失。
但它们,不应该消失。
也许,这就是“体育产业”存在的意义。也只有这个理由,才勉强算得上是“事业”的价值所在吧。
比赛后的星期一,下午,第一、二节课,人体解剖学。
田冈茂一教授的人体解剖学是大二医学生课程表上重中之重的课程,课程内容本身就已足够重要,再加上田冈教授的学界地位和彪悍风格,导致这门课在医学生脑海中从来都是血红框框加粗标示出来的。
不过,在这个星期一,田冈教授愣是从十分宝贵的一百二十分钟的授课时间里匀出六分之一,教训了一个小子。
被教训的小子,是流川枫。
在同堂学生们的眼中,田冈的那一通火发得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讲义说的差不多,学生们开始在操作台上自行练习,套着件白大褂的田冈背着手在过道里依次看,待到流川身旁时,田冈停下了步子,看了看流川手下的动作,正要抬步走,椅背上和书包挂在一起的篮球网兜让他眼皮一跳。
他前走了一步,用脚尖轻轻踹了那橙色八成新皮球一脚,问:“这是什么?”
彼时流川正用很标准的执刀手势在发下来的尸体标本上划出一道深浅刚刚好的皮肤切口,听到田冈的问话,他没有停下动作,直到要求的切口长度达到后,他才停了刀,转头回答:
“篮球,教授。”
将近190公分的男生笔直地站着,一双眼睛沉静得不起丝毫波澜,他穿着实验用白大褂,手中拿着手术刀,稳稳地。
他的回答和他方才划出的那一刀同样地干净利落。
田冈微微眯细了眼,又问了一句:“这是哪里?”
流川垂眼扫过篮球,复又将视线移回田冈脸上。
“解剖实验室。”
“你还知道这是解剖实验室?”
“你还知道是解剖室,嗯?”田冈又重复了一遍,干巴巴笑了一声:“我还以为篮球明星湘南11号来这里观光呢!”
“……”
流川愣一秒,将手中的刀放在了托盘里,垂下眼来,面向田冈站了。
田冈走上前一步,微微仰了头,开始问流川:
“我问你,你知道每年全日本能培养出多少临床医学毕业生么?”
流川将视线搁在田冈白大褂底下的绿色POLO衫第二个纽扣上,摇了摇头。
“你知道一个临川医学毕业生需要花多少年才能够站上手术台吗?”田冈又问。
流川:“……”
“你知道那些站上手术台的医生中,有几个可以成为值得患者放心交付生命的主刀医生吗?”田冈继续问。
流川仍然沉默。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拿起刀?!”
医学院副院长扬高了语调,让不少人停下了手头动作。
“你以为学医就像打篮球,一球丢了再追回来?手术失败你从哪里追?人命你也可以追回来?!”
“你以为学医就像打篮球,同伴之间吆五喝六可以一起上?手术台上还能商量么?击掌么?欢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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