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则摇了摇头,觉着船身微晃,她晓得,这是又启程了。
胤禛道:“既不饿,将药喝了罢。春南。”
春南从外头端了碗药进来,柔则瞪大了眼,捂住小腹,蜷着腿往里挪,“这是什么?”
“这是太医给你开的安胎药。”
饶是胤禛这么说,柔则还是不信他,抬头去问春南:“这是什么?”
春南看着柔则狐疑的眼神,忍着心头的酸涩,哄道:“主子,爷没骗您,这确是安胎药。”
柔则还是蜷在原处,直直地望着他们。
“主子,您喝了药,您肚子里的小阿哥才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啊。”
听了春南这般说,柔则才慢慢伸出手将那碗药接了,望着春南一字一句道:“春南,你别骗我。”
“嗯,奴才不骗您。”
柔则这模样俨然是失了智,胤禛见她喝了药,也不愿在此徒增伤心。他的子嗣,格外艰难。成婚数年,膝下只余两子一女,而那两子,皆是体弱。又想到尚在府中的锦曦,心头才稍宽慰了些。
在水上行了两日才到山东,船在德州靠了岸。胤禛便预备着留柔则在山东好好养着,自己则随御驾继续南下。却不想太子在德州病倒,皇阿玛只去了泰山祭山便要匆匆返京。是以柔则只将将在德州住了几日便要随着御驾回京。
任她如何养着,这孩子还是没了。返京照旧走的是水路,柔则透过镂空雕花的窗户往外望去,湖面上泊着画舫,画舫上红粉青蛾,灯火绮丽。
时辰已晚,春南见里头亮着灯,便想着进去将灯灭了柔则睡得安稳些,胤禛今日在前头的龙船上侍驾,交代了会晚些回来。
推开门便见着柔则坐在窗下,春南道:“主子,爷道您今晚不必等他,奴才扶您去睡吧。”
柔则并不应她,春南走近了,蹲在她身前,去摸她的手,触手冰凉。
“主子,您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话未说完,春南闻得一股血腥味,手上亦是沾了些粘稠的东西……春南将手伸到灯下,是半干的血。
“主子!”春南颤抖着手拿着桌上的灯往下移,入目白色中裤已被染得血红。
“春南,我撑了这么久,他还是未见到他最后一面。”柔则将头靠在窗上,秋日里浸在冷风里的胡桃木冰凉沁骨,却不及她心口的冷意。
半月后,胤禛回府,柔则未在众人面前露脸,一顶软轿直接抬入了逸馨院。众人起先还不知缘故,过了两日府里便私底下传开了,福晋此行折了个孩儿。
落红
小产这事本就是柔则的痛处,倒也无意要瞒下来,只是自个的痛处被外头的人多次拿来消遣自是心头生火。外头越传越盛,宜修谨慎,拘着自个院里的人,是以文澜院倒没有乱嚼舌根之人。柔则出小月第一件事便是狠狠处置了那些嚼舌根的,每人二十大板,不拘是哪个院里的人,如此处置下,这才没人再敢提及此事。
此时宜修代理主家之权已近一年,柔则派春南去文澜院收回了钥匙账簿,又将掌家之权牢牢攥在了自己手中。
这月末柔则入宫向徳妃请安,徳妃见着她“心肝儿”的叫着,将她搂在怀中,道:“倒是苦了你了。”
柔则红着眼眶,“奴才已大好了。”
“你哪里骗得过本宫?”徳妃怜爱地抚了抚她的脸,“当年老六去了,本宫是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独自睁眼到天明,可在人前又要强颜欢笑。宫里头,谁愿看你哭哭啼啼的样子?”
柔则垂下头,低声泣道:“是奴才福薄,留不住他。”
“怎的说这样的话,你与老四还年轻,往后有的是机缘,如今好好养着。”
胤禛如今一心扑在锦曦身上,他哪里有心思来管旁人,只是这些话她也不可能同徳妃说,只得咽了心里的气面上扯了一抹笑点了点头。
“好孩子。”徳妃拍了拍柔则的手,让她起身坐了,道:“待会我让胤禛过来,你们在我这用了膳再一道回去。”
“是。”柔则擦了擦眼泪。徳妃见了,让安蕴带她去洗脸去了。
“水绿,本宫这时候往老四府里塞人是不是不大好。”水绿是林姑姑的名儿,她原嫁了人,后丈夫得病去了,徳妃便接了她重新进宫伺候。水绿从前一直伴在她身旁,嫁人后她才提了安蕴上来,近来安蕴做事是越来越不合她心意了。
“是啊,四福晋将将小产,主子若是赐人下去,让人心寒啊。”
“本想着待她有孕了名正言顺的赐了人去伺候老四,却不想她是个没用的,连个孩子都留不住。”徳妃说着,也没了喝茶的心思,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
“主子莫急,缓一缓总有时机的。”水绿温声劝慰。
徳妃叹了口气,抬眼见着柔则随着安蕴进来,又卸了身上的戾气,招手让人过来陪自己说说话。
“方才摸你手,也忒凉。皇上前几日赏了两张狐狸皮给我,你拿回去,送一匹去宜修那儿,自个留一匹来做斗篷里子。如今天儿渐冷,莫要冻着了。”
柔则听了,心中感动不已,与徳妃说话时,话里也带了亲近之意。“奴才替宜修谢过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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