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宜修递了茶盏给胤禛。
胤禛接了茶盏并不作声,待饮了口茶后,他问:“今日慧婉来了你这?”
“是啊,妹妹念着身子已经好了便想去姐姐那问安,只是姐姐没有见她,她便到了妾这里,妾看着她神色不大好。”宜修垂头理着袖口,袖口的并蒂花绣得很是好看,她接着道:“只是妾想着爷既禁了她的足,放任她在外头胡言乱语的冲撞了人也委实不妥,遂唤了剪秋送她回了静淞院。”
胤禛许久未应,宜修竟也未觉着时间难捱,她细细摸着袖口的花纹,抬头,又添了句:“妾想着虽是禁足,但妹妹毕竟是爷的人,怕后宅里头的人轻贱了她去,不知爷可否为妹妹添置一两个人。”
“嗯,你倒是考虑得周全,。”胤禛放下手中的茶盏,缓了缓才又道:“爷明日派人去将费扬古家的接过来,爷不在这几日你与她一同照看着柔则。”
“是。”
“这几日辛苦你了。”胤禛隔着衣袖握住宜修的手。
宜修面上含着笑望着胤禛,用着自觉甚是诚恳的语气:“爷太客气了,这都是妾该做的。”
三四月间,门口还挂着挡风的帘子,只是宜修觉着这帘子怎么也挡不住那冷风,吹得她心里发疼。
第二日宜修早早就起了,她挑了件蜜合紫金石榴挑金丝长裙,她想着内里再怎样失意落寞,外头也不能让人瞧了出来。
逸馨院外头宜修远远便瞧见了柔则的母亲,觉罗半容。
“臣妇见过侧福晋。”觉罗氏矮身行了礼。
宜修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她俯身扶起觉罗氏:“额娘不必多礼。”
“贝勒府里比不得外头,自然是要依着规矩来。”觉罗氏大有停不下来之势:“侧福晋也不能因着在家人面前而坏了规矩。”
“嗯,自然是的。”宜修依旧面上含着笑走在前头,也并不见因着觉罗氏带刺的话而不愉。
见了柔则宜修才晓得胤禛还在逸馨院等着交代她好好为柔则护胎,一家人如何其乐融融的场景她委实不想再提,只是记着择日要进宫答谢德妃为柔则挑了两个嬷嬷。念及此,她倒记起了一件事。
德妃
永和宫,黄的瓦,红的墙,刷了漆翻新的宫门紧闭。
宜修由着德妃身边的安姑姑领进了内殿。
透过帘子,德妃逆着光坐在炕上,案上支着香炉,浅淡的烟雾笼着,瞧不见她的神情。
宜修不敢多瞧,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德妃见了宜修跪伏在地上也并不作声,只把玩着手中的护甲,清脆的碰撞之声甚是突兀。
“前儿个听四阿哥讲,如今府里头是你在管事。”许久,德妃的声音伴着珠环碰撞之声传来。
“是,因着福晋有孕之故,如今是田嬷嬷和奴才料理后院众事。”在地上伏得久了,发髻压着,不大舒服。
“这一招连消带打一箭双雕用得甚是不错。”
德妃的声音传来,似带着笑意,却又如同浸淫在幽暗湿冷的深井中的井水,冰冷刺骨。顺着脊梁骨攀上心口,良久散不去。她不晓得德妃知道了多少,又或者她什么都不知道。
“奴才委实不大懂娘娘的意思。”宜修声音平稳,无甚起伏。
德妃闻言定睛瞧着宜修,浅紫色的宫装,梳着两把子,背笔直伏着,额磕着地,看不到她的神色。这般打量了许久,德妃兀自笑了起来:“瞧本宫糊涂得,你还跪着呢,起来吧。”
宜修依言站了起来,她垂着头,盯着脚下踩的花鸟织锦毯子。
“如今,你姐姐有孕了,你生育过,又通药理,如此由你伺候着她顺顺当当生下孩子最好不过了。”
宜修听得她这般嘱咐,一时不知她是何意,转念之间她又想起了那支梅花簪子,终是明了。
“姐姐有孕,照顾姐姐本就是奴才的本分,只是姐姐那有娘娘送的嬷嬷,爷又十分看顾姐姐,奴才恐手脚不灵活冲撞了姐姐。惟有理好后院为爷和姐姐分忧。”她这是想尽法子要她背了这个锅。
“……嗯”德妃沉吟。
宜修依旧恭敬地立着。她的脸晕在光中,和着极淡的熏香,柔顺美好。只是只有她自己晓得手心里滑滑腻腻,极力压着才能顺畅的呼吸。午后的光影掺着香,悠远绵长,这般场景,极易忆起旧事。
当年柔则刚进府,德妃也是如今日一般坐在炕上,脸上的笑意揉在光中。
她递给她两枝簪子,细细叮嘱:“你与柔则皆是本宫的儿媳,定要相互扶持,不可生了龃齬。”
簪子甚是精巧,柔则的梅花簪子,她的玉兰簪子。只是若不是她错手摔断了柔则的那枝簪子,柔则兴许一生都不能有孕。梅花簪子花瓣拢着,外头刻得很是精细,内里也不遑多论。簪子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本该是实玉的花瓣,内里却缺了一块,地上捡起的药丸子将将能放进去。她委实不大明白德妃为何要这样做,若是要除去她,实在无需如此精细又歹毒的法子。
德妃看着宜修这般恭顺的模样,心口憋了一口气却又无处发泄出来。她重重地捏着手中的护甲,新蓄的指甲反反复复刮着护甲上的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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