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渊问道:“她叫英莲?”
门子听见发问,转向冯渊笑道:“是,我和她生父有过几面之缘,小时也曾逗她顽耍过,她眉间的胭脂记很好认。”
门子此话一出,众人惊喜交加,冯渊更是大喜过望:“你知她原籍在哪里?”自有心婚娶后,冯渊一直想帮媳妇儿找到亲生父母。毕竟成亲这样的人生大事,最好是有一方父母在场。
门子犹豫片刻,重重点头。当初拐子带着英莲住进来,自己一连多日都无法安睡,此前在姑苏时,庙里众僧都受过甄家照顾,葫芦庙里的伙食清淡,自己馋虫上身的时候,都是靠着甄家提供的丰盛斋菜解馋的。
甄先生仁厚,甄夫人贤惠,夫妻俩是全镇称赞的善人。只是老天不开眼,甄家子嗣单薄,甄先生年近半百才得一女,全家上下如珍似宝地看待,不想长到四五岁时被拐子偷走了。也是祸不单行,英莲丢失不久,那晚葫芦庙里炸供品,自己守着火打了个盹,结果锅底的火星迸溅出来,烧着窗纸,火势变大,连着墙边木篱一径烧到隔壁甄家去了。
当时自己被热浪惊醒,见此情景,知道闯了大祸,慌忙逃出庙外,一路奔逃至此,本想着躲远就能忘掉当初做下的祸事,谁知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甄家的掌上明珠偏偏被拐子带着租住在自己家!
多年来,自己蓄了发,成了亲,找了衙门里的清闲差事,日子过得虽然清贫,倒还自在。只是现在突然发现甄老先生的独女在自己眼皮底下受苦,实在让他煎熬,幸好出现一个人品风流的冯渊,两人若能成事,自己心中的罪恶感也能稍有缓解。况且此前耳闻这位冯家公子不喜女子,如今肯为英莲破例,这后事不言而喻。
门子打定主意要赎罪,因此对冯渊的问题知无不言。
“英莲是她的乳名,她家原在姑苏,也是乡宦之家,她父亲生性超脱,不重功名利禄,喜花爱竹,常与诗酒为伴,其母封氏,贤良淑德,为人称赞。甄先生年老无子,膝下只得英莲一个女儿,养到四五岁时,恰逢元宵佳节,甄先生命一家仆抱着英莲去看花灯,结果不想那晚就没回来,再后来就听说那晚镇上丢了不少孩子,后来的事,因为我外出到此谋生,便不清楚了。”
门子简单将甄家的情况说了一下,他见屋内众人都是屏息凝神的模样,停顿片刻继续道:“承蒙冯公子厚爱,英莲可脱离苦海了。”
冯三听完门子的讲述,心里盘算着,姑苏的乡宦之家,这姑娘的出身也不低了,配自家的冯渊倒也绰绰有余,只是,眼下有那位薛少爷在,恐怕不好办。
冯渊被门子奉承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摸摸眉毛压下心里的喜悦,转而问道:“先生可认识那位薛大爷?”
冯三和蒋权他们听到这个问题,都轻出一口气,想冯渊总算问到当下最要紧的问题了。
门子打量着屋里都是冯渊的人,一时惊道:“怎么?你们连他都不知道?”冯渊看见门子这表情,心里一咯噔,和冯三交换个眼色后问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门子诧异,知道他们惯常在风月场所往来,应该不至于没听说过“呆霸王”的名号,如何现今看起来竟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他难以置信地开口:“‘呆霸王’---------这个名称,各位爷没听过?”
果然,冯渊脸色灰白一片,居然真的是那位薛家大爷。
饶是蒋权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个结果吓一跳,不由啧啧两声道:“谁没听过‘呆霸王’!不过是没见过,不知样貌而已,唉,刚刚我还按着他在地上狠捶了两拳呢!”
“哎呀呀,这可真是……”门子接道,中途却不知说什么好,便住了嘴。
李少爷和陈少爷的脸上也爬上忧愁,两人叹气道:“他自称薛大爷的时候,我们只当他是个借着薛家名号招摇的暴发户,谁能想到他真是那位薛大爷啊?”
“事情因我而起,如果他日后要追究,你们就说是我指使你们的。”冯渊看见朋友们脸上的懊丧表情,立刻提议。
“这怎么行!一人做事一人当!”蒋权摇头。
“你上有老下有小,别说这些话,我孤家寡人一个,不怕……”冯渊笑道,冯三厉声打断他:“放屁!你怎么就孤家寡人了?冯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他们不是你的家人吗?”
冯渊脸上为劝解朋友而挤出来的笑被冯三的话逼了回去,欲笑不笑的脸看着惨兮兮的。
门子抬手道:“各位爷不必如此,那薛大爷出了名的直肠子,他能在衙门里呆这么久还没追究被打的那件事,想来日后也不会再回头算账的。而且,小的听说,薛大爷这两天就要远行,大概会有一段时间不在金陵的。”
“去哪里?”李少爷心想这门子果然是个消息通,看着什么都知道一样。
“今年宫里大选,这薛大爷要送妹妹和母亲进京。”门子笑说,“这一去,少则数月,多则数年,搞不好薛大爷贪恋京城繁华,就不回来了呢!”
“难怪他说自己急着赶路。”冯渊默默嘀咕,半晌他反应过来问门子:“先生对新来的官老爷了解多少?”
门子听到这个问题,重重叹口气,皱眉道:“说来棘手之处就在此,新来的老爷姓贾,和京中荣国府贾家同宗,这个官,还是得了贾府的助力得来的。贾府对老爷有恩,这薛大爷的母亲又和荣国府中政老先生的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所以老爷若要偏袒薛大爷,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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