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芳主!”锦觅惊呼,飞身便欲去分辩清楚;只润玉早已抬臂挡她去路,见她犹有不解,只得缓声解释道:“这是梦境,是还未发生的。”
润玉抬指轻挥,梦珠消散;他又点魇兽眉心,哄它吐了几颗珠子出来。“人处梦中,难辨真伪。蓝色的,是所见梦,乃是真实发生过的。刚刚玉兰芳主那里,梦珠昏黄暗沉,乃是所思梦,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尚只是做梦人的虚妄之念,做不得真的。”
“那便好。”锦觅这才松劲,往摇椅上一倒,木椅吱呀呀晃着,真似扁小船儿要将人送入梦乡。“没想到玉兰芳主为了我,能跟人拼命。”她这才生出几分迟来的歉疚,“早知她们会如此担心,我便留张纸条了。”
“现在再留,亦不晚。”润玉展眉笑道,捻来页信笺,“我让魇兽代你送去便是。”
锦觅闻此,不由喜上眉梢。“还是润玉仙口蜜腹剑、心思独到,我这就写了。”
“口蜜腹剑?”润玉哑声,难掩笑意,“锦觅仙子,你这是又看了什么杂书?”
锦觅正奋笔疾书,漫不经心应道:“昨天狐狸仙人给我看了个话本子,里面夸人的话很多,我这也是刚学的。”锦觅还以为润玉觉这词庸俗,自觉今日又麻烦了润玉一遭,很该多夸夸他,又改口道:“不过以润玉仙这样的品格,不止是口蜜腹剑,便是器大活粗、文治武功、城府深沉,也是担得起的。”
“锦觅。”润玉失笑,倾身欺上,将她笼于自己身影之下,越看越喜,她愈是如此,他便愈爱她无暇天然,毫无雕琢。“这些都是你学来夸人的?”
“自然。”锦觅一收毛笔,将信纸叠得整整齐齐,递给润玉道:“润玉仙还不喜欢?那换成薄情寡义、风流多情可好?”
润玉眉尾堆笑,只拿过她信,展信掠视,心中已有决断,随手便扔予那魇兽。“锦觅仙子夸人,实在独到。不过日后这夸人,夸润玉还好,还是莫夸别人了,旁人理解不了锦觅仙子拳拳之情,怕还会以为是你反讽。”
“庸俗,庸俗得很啊。”锦觅摇头晃脑,像个满肚子学问的夫子碰上个顽劣的学生般,很是可惜,“我知我词汇是比旁人广博了些,可断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
章八 彦佑
“润玉仙,你成日呆在璇玑宫里,不会觉得没意思么。”锦觅才从月下仙人那里回来,见润玉着玉白常服,一手拿书,另手执笔,真如个话本子中的翩翩公子,秀色可餐。锦觅蹬脱绣鞋,跳身一蹭,便侧身坐到砚台边,道:“这书你都快翻烂了,不若我把狐狸仙人送我的书借你看看。”
“这是最新的天香图册,狐狸仙人说,这可是修道的好宝贝。”锦觅拿袖口擦那封面,忍痛割爱道:“我还没来得及看,就先借你了。”
润玉笔锋微顿,浓墨滴落,便染出朵墨色的花儿来。“锦觅仙子,你可是嫌我太无趣了?”
“没有,没有。”锦觅只歪头侧身瞅着他,道:“只是润玉仙为了帮我找大罗金仙如此劳累,我们做果子的总不能太没良心。”
润玉绷紧的手指着才松软下来,垂睑温和道:“既是被锦觅仙子红线拴住了,便是刀山火海,也是甘愿一赴。”
“我说美人儿,原来你是对别人有良心,便对我没良心了?”润玉、锦觅正说话间,便有一青袍俊俏郎君敲门迈入。来人天庭饱满,颧骨略高,剑眉利如刀裁,天生笑目,自隐一段风流情意。“我还道如何四处找不到你,原来,是跑到夜神殿下这里了?”
“扑哧君!”锦觅乍逢故友,跳下身来赤足踩地便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忘了,我身上带着你的灵力,我只消用法术一搜,便能找到你来。只是万万没想,你竟真在天界。”扑哧君放声朗笑,又拱手对润玉道:“小仙彦佑,拜见夜神大殿。”
润玉收起竹筒,此次虽是他有意泄露锦觅行踪,诱花界众芳主、洞庭君簌离找天帝寻仇;可来者彦佑对锦觅心怀不轨,到底不喜。润玉状若无意,偏又插身正别在锦觅身前,挡去彦佑视线。“彦佑?我从未听锦觅说起过。”
“大殿操劳政务,怎会留心小仙姓名。”彦佑拢手背后,忽又往侧一歪,冲锦觅招手道:“锦觅,你同我尚有百年之约,怎么忘了?”
天界无日月,须臾已百年。这些日子来锦觅过得实在遂心称意,一时倒忘了同彦佑的百年之约。今日听他提起,方想起来。“怪我怪我。”锦觅刚想从润玉背后走出,便觉腕间吃劲,正是被润玉制住。
“什么百年之约?”润玉冷着脸发问,锦觅便解释道:“日前我欠他灵力,遂定了每百年便还他一遭。在润玉仙这里过得开心,我险些忘了此事。”
润玉仍不松手,攥着锦觅腕骨便不可撒开。知是如此,他宽声道:“锦觅仙子救我一命,她若有什么欠你的,我代她还了便是。”
“我当初同扑哧君说好的,自是我自己还。”锦觅虽不舍百年灵力,说此话时更觉得心如刀剜,可自觉断不能堕了果子们的威名,不然日后不知又得被彦佑如何嘲笑。故只忍痛道:“不过百年灵力,我再修炼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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