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良玉眼观鼻鼻观心,“将军此言差矣。我白兰女国早些年以巫治国,巫术自成一派。祭天地,祀鬼神,卜天下,算祸福。如今虽式微,却信而有证,焉会虚假?!”
“哎呀,崔相你着什么急?本将不过随口说说!”章仇又凑近了一些,一点没觉察出崔良玉眼中的不悦,继续道:“你我都听到的鬼哭狼嚎,也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女王陛下设坛做法,开神山之路,达宫殿之门,战死的魂魄才可魂归神山。”
章仇实在看不下去,讥笑道:“崔相你可省省吧。我适才派人去寺内大殿处查看一番,那些木质面具与寻常面具无异,不过造型奇特罢了。为何那个歪嘴的面具粘在雷六脸上拽不下来?为何雷六中了邪似的跳江自杀?”
说到这里,章仇笃定且阴冷地斥道:“你们可是用了什么怪异邪恶的法术?!我大雍容不得你们在此搞鬼惑众。”
崔良玉垂手道:“既然平南郡王不曾说什么,将军您如此断论,我白兰不敢承受!”
“你……”章仇气得大喝一声。
此时,李忠和姜钰双双走出大帐。
章仇黑着脸生生把卡在喉间的话咽了下去。
山谷中云雨不定,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此时便乌云密布。李忠看了看天后,朝章仇道:“去,拿些雨具来,送女王陛下回帐!”
章仇按捺住胸中怒火,“遵命!”
回途中,大雍或是鬼方士兵见到姜钰后,纷纷让路,一脸恭敬垂手示意。
章仇越发心塞,冷哼一声道:“陛下笼络人心的法子可真是见效!”
姜钰微笑道:“孤也可为章将军用羊角卦算一算姻缘。如何?”
战场得意情路坎坷的章仇脸色一红:“……本将军才不要!”说完,跟踩着尾巴似的麻溜地跑了。
姜钰嘴角噙着笑,转身进了大帐。
崔良玉也跟着走了进去。
姜钰乏极了,转身想叫凌霄准备沐汤,却瞥见崔良玉这张冷清的脸还杵在那里,皱眉道:“崔相,你可以跪安了!”
崔良玉神色未变,垂手道:“陛下,臣擅捏筋,可解乏气。不如让臣为陛下尝试一番。”
崔良玉擅长捏筋还是在康延川的南馆里学得。彼时,他被凉国王后卖入这种侍候女人的场所,第一项便是要学习这个。后来他进了宫,南馆之时所遭受的屈辱记忆全部湮灭,唯留下此技偶尔用以侍奉女王陛下。
甚至有传言说,崔良玉无功无德,全靠十指获得女王青睐才上位,遂被讥为“十指男相”。
姜钰微微侧身,手肘撑在红木方几上,纤纤手指顶着鬓角,眯着眼睛看着崔良玉,红唇微启,“崔相……”
这两个字在她口中婉转了几番才吐出,崔良玉听得心中一荡,不由抬眸看向姜钰。
姜钰伸出食指,朝上勾了两下。
崔良玉一怔,默默超前走了两步。
姜钰又勾了两下,崔良玉又超前走了两步。
两人咫尺相隔,崔良玉甚至看到了姜钰头顶白兰金冠中的金色花蕊。
凌霄站在一旁,默默垂眸,大气不敢出一下。
“这几日,我屡次回想起初见你时。”姜钰突然变换了称呼,崔良玉默默抬眸看过去。
她那双潋滟的眼睛好看极了,明明该是如往常一般笑着同他你我相称,如今却丝毫看不到笑意,只有蔓延出来的冰冷。
“你从安康巷的那个南馆跑出来,满脸血迹,后面几个男丁壮汉手拿木棍追着你。而你……”说到这里,姜钰顿了下,“连滚带爬地冲到我的马前,向我求救。”
“我当时白龙鱼服,从表面看,不过是哪家出来游玩的贵女,你却一眼看出我的身份,称呼我为女王陛下。”
姜钰轻笑了一声,“你这声女王陛下,自然引得我的注意。我救下你,与你谈了两句,便发现,你虽然身份低下,却饱读诗书,颇有见解。我问你,为何一眼看出我是白兰女王。你可记得你的回答?”
崔良玉微微抿唇,像是想了很久似的,才道:“白兰王花,自然不是一般的花!”
姜钰呵呵笑起来,“我自幼身份尊贵,从未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你是头一个……”
崔良玉:“……”
“我救下你后,你本可做那自由人,回你的凉国。可你跪在我面前,说愿侍奉在我左右,哪怕做个磨墨的低等侍者也可。我一时心软便带你回了宫碉。”
“陛下仁慈,是臣之幸运!”
姜钰忽的站起来,脸色冷极了,直直盯着崔良玉的脸。
“你进宫后,数日内便做了一篇针砭时弊,敢言敢说的策论,直指当前白兰女国贵族高门奢靡腐烂结党营私之祸端!你可知道,当时看完后,我内心所想?”
不待崔良玉回答,姜钰道:“我自出生便是皇太女。我身边的侍官、老师天天跟我说,我命好,如今天下太平,我又手握白兰金图,自然可做个顺顺当当的富贵女王。可我登基后,真正坐上那个王位。我才发现,那些大臣各个阳奉阴违,皇令不可达。左一派右一派,天天在朝堂上为一己私利炒作一团。怎奈我初登基,放眼望去,无人可依靠,无人可信赖。想有所作为,可力有不逮。而你这篇策论,如甘露一般,瞬间将我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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