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海不知是怎样浑浑噩噩回到家里的,车上他们五个人各怀心思,只有李小男浑不知发生什么的样子,赞叹陈深抓了这么多人是她的大英雄,没有人回话,车内一潭死水般的凝重。
各自回家后,唐山海终于止不住的颤栗起来,他想要喝杯酒平复一下心情,颤抖的手却连酒杯都握不住了。哐当一声,他红着眼看地上泼出来的酒溅成了一朵花,再是压不住四肢百骸袭来的无力感,跌跌撞撞地出了家门。
徐碧城在身后有些慌张地叫到:“山海,你去哪儿!”
岳绮罗正和她的纸人一起收拾屋子,她听到唐山海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口,一抬头就看到唐山海婆娑的泪眼。
唐山海红着眼眶看着她,梗着喉咙却什么话也不说,只拖着疲软的步子挪到岳绮罗堆满东西的沙发上坐下了。他不说话,岳绮罗也不说话,其实她很不能理解唐山海现在的难过。那些被抓被打死的人未必对他很好,她不明白他怎么会为了他们掉眼泪。
屋里沉默良久,唐山海吸吸鼻子略带勉强地对岳绮罗说:“绮罗,我觉得看不到现在在做的事的意义了。”
岳绮罗眼皮微动,仍不说话。唐山海似乎也不需要岳绮罗的回答,只自顾自地说着:“我以前,以为自己做的事都是值得的。可是今天,我眼睁睁看着一百多人被捕,我觉得,我就是苟且偷生。”话到最后,竟又忍不住的有些哽咽。
岳绮罗在唐山海身前蹲下,虚虚拢住他的手。她不喜欢看他这样颓废难过的模样,于是轻轻地说:“你别难过了,至少你还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唐山海低垂着脑袋,沉默得可怕,岳绮罗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语无伦次地问岳绮罗:“绮罗,你能救他们吗?我是说,当时你能有办法把消息递出去吗?”他的眼睛失了往日的光彩,脸上惶然不知所措的模样,是他从未有过的脆弱。
岳绮罗小小的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哦,对,我当时太无措了没有想到你能帮忙······可是······”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岳绮罗打断他。
唐山海一时没反应过来,错愕地看着她。岳绮罗皱了皱眉继续说:“你为什么要为了他们难过?他们死了,却并不会对你造成什么损失,你不用这样的。我也并不在意他们,我只要你活着。”
岳绮罗看着唐山海先是愣住,然后是惊诧,最后竟是带着失落和失望的表情,渐渐有些火大起来。失望?他是在对自己失望吗?他凭什么?
唐山海心情起起伏伏,岳绮罗的话却像是一棒打醒了他,他拍拍岳绮罗的肩膀,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个笑来:“绮罗,你不用在意我的话,我忘了你不懂的,对不起。”然后正了正衣领,起身走了。
“你是在怪我没有救他们吗?我凭什么要救他们,你又凭什么为了他们怪我,你是不是疯了?!”
唐山海不回头,只是梗着脖子想压住话里的颤抖:“绮罗,你知道我为什么难过吗?”
岳绮罗蹲在地上,越来越看不懂唐山海的心思,她甚至觉得很荒唐。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懂,她不懂什么?他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听见隔壁开门锁门的声音,岳绮罗终是忍不住摔了桌上唐山海送她的瓷瓶,碎片满地,小纸人们战战兢兢地捡了碎片丢进垃圾桶里。
月黑风高,岳绮罗一个人出了家门。
凭什么?唐山海究竟凭什么?
岳绮罗愤懑地想着,在街上游荡,她心里有事便顾不得脚上,最后居然又溜达回了老屋。她站在屋外想了一阵,想起好像之前找白琉璃骗来的几张符纸还忘了拿,她刚准备推门进去,一个声音叫住她。
“什么人?”
岳绮罗身子一颤。
这个声音——午夜梦回时曾一次次叫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在她脑海里镌刻了好多年;一下子就拉她回了几十年前的冬天,旧宅门前衣衫褴褛的少女,和清隽挺拔逆着阳光的军爷。
她抑制不住地颤抖,侧过脸去看叫住她的人。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带着警惕却又有些好奇地歪着头看她,有昏暗的月光照在他周身。
张显宗。
“张显宗?”岳绮罗的声音里带了丝哭腔,她似乎感觉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脏还在有力的跳动,泪腺也在一点点复苏。
“张显宗,是你吗?”眼前的男人,穿着略短一些的长袍,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不是张显宗又是谁?
他有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张显宗?我?”
和唐山海的不同,声音清亮声调略高一些,分明就是张显宗。岳绮罗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再仔仔细细地瞧他,连皱眉时的弧度都和张显宗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她像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脑袋里一片混乱,只能看到眼前的人。她用力地想要挤出一个微笑来,却连嘴唇都在微微地颤抖,她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咿咿呀呀半天终于连成一句:
“张显宗,你回来啦。”
☆、张显宗
她揣着满腹的委屈,最后只能说出一句:
52书库推荐浏览: 珈虞与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