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绮罗放下剪刀,左手支着脸颊手肘撑在桌子上看镜里二人,右手三指轻轻敲击桌面,嘴角略略向左弯了个弧度。
知晓他们今日会来静安寺路做头发后,岳绮罗很早就等在了南京美发店的墙角。她百无聊赖地用脚尖扒墙根的泥巴,思考应该怎么出现在张显宗面前。
张显宗跟着那个叫“碧城”的女子进去了,她小小地探出头朝里面张望,没一会儿张显宗便自己先出来了,留他的假夫人一个人在店里。
岳绮罗便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跟他进行开场白。但她似乎已经被发现了,张显宗走得忽快忽慢,是在试探她。她跟着他拐进一个小胡同,下一秒一把枪就架在了她眉心。
傍晚六点。一品小馆此时生意正好,店里此起彼伏伙计的吆喝和客人的笑闹。岳绮罗和唐山海捡了个贴墙的角落坐了,点了两碗鲜肉蘑菇馄饨。一待坐定,唐山海便立即发问:
“小姑娘,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跟着我了吗?”
岳绮罗耸耸鼻尖,腹诽如今的张显宗很煞风景。她不慌不忙给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两口,唐山海握了个杯子在手里把玩,静静等她回答。
“我······我见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张显宗?”
“对,你记性真好。你和他真是一分都不差的。”
唐山海知道她没说实话。她并不怕暴露自己行踪,也一直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可是她面对枪口时冷静得异常,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绝非普通的小姑娘;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思维迅速,口齿清晰,也绝对不是疯子。唐山海眯眯眼睛,越来越摸不准这姑娘脉门,情报人员的多疑和警惕,让他有一瞬间动了杀心。
“客官,您的馄饨!”
小伙计麻利地将两碗馄饨端上了桌,莹白馄饨窝在清透的汤水里,透过薄薄的皮能隐约看见里面粉色的肉馅和蘑菇丁,面儿上撒一层水灵灵的葱花,热气里裹着馄饨的鲜香向空气里蒸腾。岳绮罗捏着小汤匙一口一个吃得两颊鼓鼓,唐山海见她吃得香也舀了一只馄饨咬了半口,他放下勺子又问:
“你说我长得像你的故人,那你是谁?”
岳绮罗抬头看他,嘴里还有一只没嚼完的馄饨,细声细气地说:“我叫岳绮罗。”
她睁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唐山海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珠比一般人大很多,颜色漆黑连瞳孔都看不到,她嘴角还沾着一丝汤水,腮帮子鼓鼓的,怎么看都是不谙世事的天真无辜的小女孩儿,她的名字也不是一般的人家会起的,家境殷实,父母应该还读过些书。
如果不是她太过冷静自得,唐山海几乎都要认为她就是个认错人的大户小姐。
岳绮罗又笑着问他:“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唐山海摸摸鼻梁,还是老实回答:“鄙人唐山海。”
“原来你姓唐,你夫人一直叫你山海,我都不知道你姓什么。”
“啪”,唐山海手里的杯子一下子倒扣在桌子上,唐山海内心更为沉重,她怕是早跟着自己了,连碧城都知道。
岳绮罗见他眉头越皱越紧,搁下勺子,很是不悦张显宗现在疑心病太重。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害你的,我会保护你。”
唐山海感觉好笑,心道,小姑娘果然胆子大,一会儿说自己是认错了人,一会儿又说会保护他,全然不在意自己言语之间的漏洞,且她一个文文弱弱的小丫头,用什么来保护他?他心道再跟她这么磨下去,也定然问不出个什么结果,她目前并不想害自己,那他就可以细细调查后再做打算;一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要去接碧城赴李默群的宴。于是唐山海起身告辞,留了一叠钞票先行离开。他走了几步停住脚后回头一看,岳绮罗仍然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吃馄饨,店里温度稍高一些,她也不脱自己的斗篷。
他想小姑娘可能原是个北方人,不习惯南方的湿冷天气,总要捂得紧实一点;而且,那馄饨他吃着并无甚特别,他是云南人,家乡的菌子比这馆子的要好上许多,但岳绮罗可能没有吃过。
岳绮罗见唐山海走出了大门,便也放下勺子付了账准备离开。她看着碗里被自己吃了个七七八八的馄饨,默默翻了个白眼。
李默群晚宴后,行动处一队队长陈深开车送唐山海和徐碧城回家,孙秘书给他们安排了国富门路69号的一栋小宅,明天他就会在行动处任职行动队二队队长。
上楼后,唐山海依然职业病地先搜摸桌底门缝有没有窃听器,放下心后便再次告诫徐碧城:小心谨慎之余切不可表现得生硬畏缩,这样很容易暴露。他清楚碧城根本不是吃这碗饭的人,但特殊时期她也必须扛起这个责任,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刚说完,楼下传来汽车点火的声音,唐山海这才反应过来陈深根本没走,他暗骂自己大意赶紧走到窗户旁,见陈深真的开车走了,伸手拉紧了窗帘。
此番任务危机四伏,他们必须处处谨慎。陈深和毕忠良长年把控着行动处,表面是个花花公子,但却极得毕忠良倚重,他似乎和碧城还是旧相识,日后不知如何应对,也不知刚才的对话他有没有听到······毕忠良自不必说,是个老辣狠厉的人物,句句话中有话;就连李默群,虽是碧城的表舅,但和他们毕竟是对立面,李默群本人又阴沉不定城府极深,是最难缠的角色。还有那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岳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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