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宗切实感觉到自己的可笑,他这样听话,岳绮罗也不会多施舍他一眼。
“绮罗,他快死了。”张显宗凉凉道。
岳绮罗惊怒回头,看见张显宗从黑暗里闲庭信步向她走来,慢条斯理的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快意,悠悠说着:“他真的快死了,绮罗,你明明知道的。”
岳绮罗警惕地看着他,杀心已起,从床上坐起来右手悄悄在背后握爪起势。张显宗走到她身前蹲下,又用他小狗一样湿润可怜地眼神瞧着她:“绮罗,你想杀我,你是不是真的想杀我?”他轻轻握住岳绮罗藏在身后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让岳绮罗的手指扣住自己的脖子:“那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也好过我看着你对唐山海这么好。”
岳绮罗眯着双眼,有些看不透他。唐山海捏住她的手指一寸一寸掐进自己脖子里,渐渐有些喘不上气:“绮罗,你舍得杀我吗?”他捏着岳绮罗的手指越收越紧,脸色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可这时唇角却勾起个阴森的笑来,眼中尽是癫狂,语速越发快起来:“绮罗,你杀了我,杀了我呀!你杀了我唐山海也活不过来,他就快要死啦!”
这妖怪,果然是疯了。
岳绮罗这么想着,冷笑一声抽出自己的手。冰凉空气一下子灌进张显宗肺里,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直咳得满脸通红。啪,岳绮罗一巴掌脆生生打在他脸上,他一时惊吓竟硬生生止了咳。
“清醒了吗?唐山海活不成了这种话,别让我听你说第二次。”
张显宗这么一闹,岳绮罗反而冷静下来,其实她心里清楚,唐山海醒不过来的。岳绮罗手腕一翻,右掌放在唐山海额前吸出灵魂,再往自己眉心一拍,就将唐山海灵魂养在自己眉心之地。张显宗楞了几秒,突然“噌”地站起身来:“他就这么重要吗?!我会什么都听你的,为什么身边不能只有我一个?”
岳绮罗早习惯他说这样的浑话,斜睨他一眼不再理他。唐山海身体依然越来越冷,岳绮罗轻轻俯身把耳朵靠近他鼻尖,连呼吸都渐渐地快听不见了。她怅然地叹了口气,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她眼睁睁看着他快要死在她眼前,她留不住他。
张显宗无力地站在一旁,心底像是烧起一把大火,火舌窜动舔舐过他身体每一寸,也快要烧掉他所有的理智,他强压下愤怒,有些阴狠地笑着说:“绮罗,你只能是我的。”说完,身形一闪从窗口跳了出去。
“你去哪儿?!”
岳绮罗不作他想,立即从窗户追了出去。张显宗速度太快,一转眼就只能远远看见他的衣角掠过了杜府的围墙。眼看是追不上了,岳绮罗冷静下来,她一张追魂符“嗖”地一声追向张显宗。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证明他肯定不是去找无心他们送死的。岳绮罗恨恨想到,他是翅膀硬了要自立门户,只怕之后还会是她的敌人,那她想要凝成张显宗的魂,只会更难······
确认刚才的动静并没有惊动府里的人,岳绮罗便回了房间。唐山海的身体已经完全变冷,甚至冻得身体表面起了一层薄薄的冰碴,胸口起伏极其微弱,一声呼吸声也无。岳绮罗疑惑地看着唐山海的身体,想不透白琉璃给他的是什么符,为什么人之将死身体会冻成这样?她感觉到唐山海的灵魂在她眉心处静静躺着,软绵绵的但还算有一丝生气。岳绮罗心里稍安,很快就要天亮,她也不可能再睡着,她干脆坐到桌旁开始重新剪纸人。
☆、生机
追魂符一连追出去小半个月,跟着张显宗从上海郊区到深山,再回到城里。岳绮罗着手四处搜罗道家各个流派的典籍,企图找到分出命魂的方法,也并未立刻去找他。她知道张显宗这些日子又开始大肆杀人——比以往更甚,可她一面害怕他实力大进后她制不住他,一面又希望他能更强一些,以免丁思汉先找到他直接杀了他。
可叹自己越发不济,以前她从来都是横行天下,就算是着过青云观和无心的道,也勉强可说一句时运不济技不如人,从未像如今这般束手束脚、多有顾忌。可这样久了,岳绮罗都想不起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入这种境地的,她在这样的疲惫奔波中,有些麻木的习惯了。
没有哪一本书上写了,被当做养分吸收的灵魂如何才能再次分割出来,她也再没有像两百年前那般的灵感,看几本歪门邪道的□□就能自己琢磨出一套法门来。岳绮罗将手中古籍狠狠朝墙上一扔,那书年头太久了,书页早已发脆变薄,还在空中便散了架四下纷飞。岳绮罗看着在空中翻飞的书页,正午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书页上,那些蝇头小字仿佛跟着飞出来在空气中打转,绕得她头晕目眩。她压不住心中的火气,双臂一挥将桌上堆成小山包一样的书全给拂到地上。
她一个人发了很久的脾气。
府里早没有人敢靠近她房间半步,唐山海不在、张显宗也不在。岳绮罗胡乱砸了手边能够到的一切,在一片狼藉中又颓然地坐回椅子里。接近五月的天气有些热了,能听到窗外连绵不断的虫鸣声,岳绮罗房间周围寂静一片,只有这虫鸣嘶叫着声声灌进她耳朵里。她忽然感觉口干舌燥,这虫鸣声仿佛是在她的心脏里搅动,扰得她有些心悸焦躁,可是她只能软软瘫在椅子里,再也没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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