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静默片刻,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是不是谁对你说了什么?或者你听到了什么?”
邝露摇头,正要开口,润玉却似乎没了耐心。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有我在,没有人敢有非议,况且你在凡间那些事不都已经了解吗?你那时是凡胎,是在历劫,那些人命不该由你背负。”
“那披香殿主事呢?”邝露冷冷道,眼中却是不尽的哀恸。
“我身为上仙,却亲手杀了同僚,难道也能轻易推脱?”
润玉愣住,心头仿佛被一支冰锥狠狠刺了一下,又冷又痛。
他没想到邝露在意的却是这件事,此时再提起,他只觉愧疚。
本来以为好好理清过去那些纠葛,再向她表白心迹,化解她心中怨怼,总归是能挽回的,却没想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原来不仅仅是关于锦觅的那段过去。
他开口,只觉喉咙干涩:“这件事……责任在我,你不必……”
“可是动手的是我,”邝露闭了闭眼,隐去了幽怨悲哀的情绪,面上强作淡定:“身为上仙却触犯天规,恃权行凶,滥杀无辜,已是十恶不赦之罪,就算有陛下庇护我能免于罪责,可我自己如何能原谅自己?我不怪陛下,这本就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顿了顿,神色凄然:“若真的尽数忘却也便罢了,但如今我记起了,又怎可能释怀?凡人有云:百年长扰扰,万事悉悠悠。凡人不过百年的寿数,仍觉得尘世繁杂,不堪其扰。而我们神仙,千年万年的辗转于这天地间,经历着无穷无尽的喜怒哀乐,贪恨痴嗔,又该是多么的痛苦?有时候我倒宁愿自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百年之后,恩恩怨怨,一切都归于尘土,轮回转世便是新生,前世纠葛全数忘却,岂不适意松快。只可惜我身在仙途,这罪孽就只能永远背负,不得解脱,如此我又要等到何时才能心安理得坦然度日?一千年?五千年?一万年?”
邝露忍住眼泪,却红了眼眶,润玉也不禁动容,良久无言。
“天地万物终究逃不过一个因果报应,我亲手作下的孽也该我自己去赎清。”最终邝露敛容下拜:“因此,请陛下削去邝露仙籍,邝露愿去北冥幽境苦炼清修,服役自省,以受惩戒。”
润玉听到她这番话,心顿时沉了下来。
“你何必把自己逼迫到如此地步?”
邝露只是低头不语,他心中一阵悲凉。
“邝露,你怎会这般狠心?不论是对我,还是对你自己?”
他还想再劝说,却突然感觉心中一阵颤动,那是和旭凤之间的感应,比之前又微弱了许多,看来旭凤是真的遇到了很大麻烦。
接着他耳中也听到破军的密语传音,说他刚去魔界回来,带来了关于旭凤的消息,非常紧迫。
万般无奈,他只能先结束这个话题:“邝露,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处理,关于你的……我们迟些再谈,大婚……我会先延后,你若真的不想嫁我也不会勉强,但是你不可以离开我,你答应过我的……”
“所以削仙籍去北冥的事你想都不要想,我绝不允许。”
随后不等邝露辩驳,他便匆忙离开。
邝露回到花园中静坐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唤她。
她回过神来转头,却见这几日经常来找她聊天解闷的荣歆一脸愁云惨淡的缓缓走来。
她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神情?”
荣歆看着她,犹疑了一阵,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邝露,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第二十七章
“北承边境?”
九霄云殿中,润玉抬头看向殿中的破军,按下心中惊诧:“消息可确切?”
破军忙回道:“卑职亲自确认过,应该没有错,这是跟随二殿下一起去凡间的副将说的,原本冥府……”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旁边,跟随他一起来天界请罪的阎罗王正一脸尴尬局促。
破军继续道:“来向二殿下求助时指明的地点就是此处。”
“副将?你见到了跟随旭凤的副将?那旭凤呢?”润玉急切问道。
破军有些泄气的低头道:“那位副将是自己逃出来的,现在正在魔界养伤,据他所言,待他们到北承边境的大漠时才发现,那里已是漫天浊气,妖风四溢,那些冤魂长年积聚游荡,竟已炼化成极凶极煞的恶灵,二殿下竟然也不能降服,他们苦战多日,后来不慎被那恶灵困住,那恶灵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妖力,竟掀起滔天沙暴,把二殿下他们尽数掩埋在了沙丘之中。又始终盘旋于那沙丘之上压制着不让他们逃脱,这位副将也是偶然得到了空隙才挣脱出来,费尽周折避开那恶鬼控制回了魔界。待求救函传到天界,卑职就赶紧下去打探,便得知了这些。”
北承边境……大漠……冤魂……
润玉沉吟,心念一动,不禁想到了邝露,暗觉此事似乎并不简单。
于是他又问道:“究竟是何等凶煞的恶灵,竟然连旭凤都无法对抗?”
旭凤的修为他是清楚的,区区一只恶灵,他还带着一堆手下,不至于拿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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