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把我之前调过色的芳香油拿来!”蜜萝可算见着从前她用来遮篮子的白布上那些零零碎碎的鲜血曲谱是怎么来的了。好在她在末世的时候也算见多了老一辈各种各样奇怪的坏毛病,一点没耽搁地抓住了埃里克的手掌,然后不出意料瞧见从食指到无名指都有层层叠叠的咬痕。露西从角落的架子上抱来一堆只装了一半的玻璃瓶子,稍稍偏斜目光,尽量镇定地把它们放到埃里克面前。
“用这个写!”蜜萝哀叹一声,随手从离得最近的架子上掐了一根无刺的鲜花,一脸肉疼地掐掉茎上的花朵,把青翠的花茎塞进拼命挣扎的男人手里,这才松了手,没好气地说,“别告诉这些还不够你用!”埃里克毫无意见,用花茎蘸着色泽瑰丽的芳香油继续涂涂写写——他只想快点把那些稍纵即逝的灵感记录下来。
“真抱歉,弄坏了你的花,我替你再包扎一次好吗?免费赠送新款缎带,或者你更喜欢金钱赔偿?”蜜萝说着,果断废物利用,拆下花束的浅紫色包装纸放在埃里克手边,避免他用完了束带开始糟蹋自己店里的墙壁或者地板。
“再包扎一次吧”菲利普漫不经心地说,蔚蓝的眼眸望向那些价值不菲的调色芳香油,“戴耶小姐可真慷慨。”
“没办法,艺术家总是难讨好的。”蜜萝黑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不太诚恳地叹息,“但愿他脱离音乐的魔力后不会为自己的钱袋心痛。”而埃里克应景地把“笔”从造型优雅的“墨水瓶”里粗暴地往外拔去。
单纯地包扎花束比重新挑选鲜花要快得多。到菲利普抱着蜜萝新扎好的花束向她告别时,埃里克还在埋头创作。黑发少女礼貌地把这位大爵爷送出门外,转头走到埃里克身后,细细扫了几眼那些零碎的记号,口中轻轻哼起无词的旋律……
目前看来,蜜萝觉得自己如果如西德尼所言倾情歌唱,就算大多数听众都没有她的艺术家朋友那样敏锐,也会是场灾难;但这不妨碍她给朋友的创作提供些许灵感——与艺术家朋友们相交良久,蜜萝期盼解开束缚,除却新人类与生俱来追逐力量的本能以外,未必不是因为从她的艺术家朋友们那里体会到了倾注情感的魅力。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桶子放出来了,本蠢兴奋得无法自抑!虽然他仿佛出来就掉马……
☆、转变之始
蜜萝安置好埃里克就打算回家去了——她知道养母不会放心她例外的晚归;而她对自己的艺术家朋友,在今天过后无疑好感大增,但也还远未到能让她丢下责任特意作陪的地步;尤其是,在此前的相处中,她更多的是习惯被迁就的那个。
但露西委婉地向老板表示:相比与这位面貌可怖的怪客独处一室,照顾瓦勒里乌斯太太对她来说要容易得多,并保证一定向她的养母说明情况。于是这天傍晚,黑发少女愉快地决定在店里多待一段时间。
于是埃里克在脑海中的乐谱骨架大致成型时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没收了“纸笔”,并代以作为老顾客赠品的饼干和小蛋糕。埃里克下意识地怒目而视,结果桌上又被警告性地重重放下一杯极具东方风情的花果茶——明显的下午茶配置,还是量产的那种。
“好了,西德尼,我很期待你的大作,但现在是晚饭时间。”蜜萝说着,忽视了艺术家的怒视,淡然地把那卷涂满记号的包装纸毫不温柔地扔到了顶层的架子上。
被主人过度压榨的大脑迟滞了两秒,埃里克忽然意识到什么,眼里显出近乎惊恐的神色。阳光下那些不友善的私语与视线慢了好几拍,终于传达到他脑海里,但这同少女笃定的称呼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他下意识摸了摸纸板面具上的假胡须,祈祷自己随意修饰的面容不会太不堪入目。
“现在你知道我的歌声为什么没有灵魂了。”蜜萝很喜欢欣赏那双金色的眼睛,因此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眼里的惧意。黑法少女并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神色,语气却冷淡下来,甚至隐约显出埃里克许久未见,神灵般的傲慢。
“不,蜜萝,没有任何一种歌声比得上你的吟唱,也没有任何歌者的灵魂比你更迷人!”这让埃里克心头发慌,他有心向蜜萝解释些什么,例如他无限延迟的归期,口中却下意识地反驳。男人的赞美总有种诗意的优雅,而她看到那双奇异的金瞳里甚至荡漾着激动的水光。
蜜萝觉得自己的艺术家朋友才是真正的好嗓音——此刻尤其迷人。她清了清嗓子,眼里又开始浮现笑意:“所以你依旧渴望它吗?”埃里克于是想起那次无法自抑的告白,进而想起令自己近段时间销声匿迹的“罪魁祸首”——少女超凡脱俗的歌声。
“永远,蜜萝。”他听到自己颤栗的誓言,“只要您的灵魂不再躲藏,我就永远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你命令我清醒我就清醒,你允许我沉醉我就沉醉——您的歌声将是我言行的唯一牵引……只要您的灵魂不再躲藏……”
蜜萝几乎为埃里克如此郑重的态度感到惭愧——尽管埃里克并不知晓,可实际上她一时兴起,通过歌声对他施加的影响已经隐隐超过了她为自己设定的安全线。一种陌生的情绪迅速填满她胸腔——连同多年前被那位旧人类长辈的鲜血蚀空的部分。黑发少女毫不客气地越过由小圆凳临时担任的“餐桌”,给了埃里克一个亲昵的拥抱,语气轻柔到不可思议:“好吧,那么从现在起,我允许你暂时借用。”埃里克看到那双幽邃的眼眸陡然生出一种明丽的光彩;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听到了枷锁断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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