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你自以为此前对我难抑的爱与渴盼是罪,那么我也早已罪无可恕了。蜜萝在心头默想。尽管理智很快意识到这可怕的嫌隙已过去,但她仍不能完全放心。
你必须尽力补救!她又对自己说。也幸好,对于此举,来自末世的少女心中并没有所谓过剩的尊严或任何顽固的教条阻碍。
“我很抱歉,埃里克,”蜜萝于是慎重地开口,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果断把头砸进情人并不丰腴的肩窝;于是埃里克听到少女略模糊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我很抱歉,因我虽已预料这将耗费你的生命,却仍想永久占据你;为此,我甚至一再违背长辈的教导,亵渎你以为崇高的艺术……当然,最令我痛悔者,莫过于令你陷入如此绝望之境……”
蜜萝严肃起来的时候总是学不会太过迂回高深的修辞。因此,她的抱歉天然就比埃里克,比绝大多数人少一层留给自己遮羞布;自然,落入听者耳中也平添许多震动。
埃里克只想叹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感受,但终归是……不太糟糕的吧?毕竟,虽然蜜萝猜测的方向一如既往偏到了天外,但她偏偏那么敏锐地抓住了他布置此处时的心情——那时他表面并未停止争取,但内心几乎早已认定自己不可能重获蜜萝的爱与温情;因此,尽管他尽力把此处布置成了蜜萝喜欢的华丽纤巧风格,却忍不住又将散落各处的曼陀罗花染成深色,令这不祥的花儿散落各处,怀着最后的奢望向蜜萝隐晦袒露自己那颗在绝望与惶恐轮流煎熬的心灵。
埃里克没有说谎,他那颗心灵无论卑微与否都已完全地献给了蜜萝。为之欣喜,为之柔软,为之生出重重渴盼;亦为之悲伤,为之癫狂,为之沦落绝望之境……埃里克承认,他曾向自己的姑娘乞求圣洁的爱与温情,甚至计划禁锢她自由的灵魂;至少也要以己身作祭,但求在她羽翼上留一道经久不去的伤痕……
当然,现在他已得赦免。但埃里克知道,他从前在无尽的流浪中,高高在上掌控大多数人的命运,收割权势与生命已十分熟练,匍匐在异性裙下乞求欢心也不算困难;但他从未奢求过来自得到蜜萝的歉意,无论是在他作为自己思想的罪囚之时,还是他侥幸获得来自情人的赦免以后。
因为这实在是一种太过要求平等的情感。因为位高者即便犯错也绝少有对位卑者心怀歉意,而位卑者对位高者可以有爱戴、敬畏甚至心怀怨愤或恐惧,却也很难生出纯粹的歉意——唯有平等相交的灵魂之间,才最易因种种牵绊的不顺或不得已的算计与牺牲滋生歉意。
可他竟毫无预兆得到了这歉意——而且如此真挚,如此庄重;倘若不算那些刻意矫饰的甜言蜜语,那么他终于第一次从情人口中听闻了她对自己的重视与渴盼——明白地说,从这一刻起,他才终于敢确信,那高居云端的神灵确已为他这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俯首红尘。
“不,小姐,没有任何艺术比您更崇高。没有一行我谱写的曲调能比肩您温热的肌肤,也没有任何一句唱词能贵重过您柔情的爱语。”埃里克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与满足。他任由蜜萝的双臂从自己腋下穿过,并死死抱住双肩,嘶哑的嗓音在这一刻无比虔诚:“只要您愿意爱我,小姐,那么我在艺术上一切的禀赋从此都只为歌颂您而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赶在最后几分钟更出来,补昨天的,明天有更,但还是很晚,已小修,祝食用愉快么么哒
☆、情深无言
再一次紧密绵长的拥抱过后, 亲吻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只是这一次, 蜜萝还没决定从哪里开始品尝自家美味的小星辰, 埃里克竟已主动凑上前来。
“可以吗?”但在两人真正肌肤相贴之前,埃里克忽然又谨慎起来。他不成唇形的嘴唇在少女颊边腼腆地停下侵略的步伐——一直以来蜜萝都只对他的眼眸表现过明显的兴趣, 从前少女奖赏的亲吻也总是落在他眼眸或靠近眼眸的眉心;而这之外更为可怖的部分, 虽然知道少女并不恐惧, 更不会为之却步,他却并不敢确认这也能讨得蜜萝欢心。
事实上, 他比谁都清楚, 倘若不是共同沐浴爱情的光辉, 这样可怖的面容只会让人厌恶乃至想要逃离, 否则他从前何至于漂泊于尘世日光之下却如置身炼狱。然而也正因饱尝炼狱之苦,当终于有一人肯正视他的灵魂, 终于有一人将圣洁的爱与同情放进他掌心, 他便又忍不住得寸进尺,那样急迫地期望蜜萝亲近他的全部, 包括他孤独的灵魂与束缚这灵魂的残躯;那样热烈地期望一个吻,一个真正属于爱情的吻来填补他心底长久以来的空洞。
男人嘶哑的嗓音有几分忐忑,却更突显了其中情/欲的意味。黑发少女感受着颊边细微的热气,诧异地笑了笑, 并不退避, 黝黑的眼眸甚至明晃晃地流露几分挑衅的神色。于是浅浅的忐忑如朝露般迅速消融了,那双金色的星辰猛烈地燃烧起来,烧尽主人心中一切杂念, 终于只剩品触珍宝的虔诚。
下一刻,蜜萝稍稍偏转脸颊,于是埃里克气势汹汹的攻伐不期然陷入少女丰美的唇瓣。
埃里克并非首次体味那丰润的触感,但通过唇齿相接的体验比任何一次都令他震撼——毫无疑问,这个吻只能属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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