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坐着的说书人年纪不大,一点也不像是那人口中的说书老儿,面白无须,气度颇好,淡定非常,“生活所迫。”
泼辣的老板娘从后厨绕过来,恰巧听到这句话,艳丽的眉眼似笑非笑的瞥过来。
说书人可以说是求生欲极强了,立刻改口:“实话实说,有意见今日茶钱双倍。”
堂内众人哄笑,显然已经明白说书人改口的原因,“没意见没意见,您继续。”
“长公主的镜花阁诸位都知道,我也不多讲,今日讲讲一好和三好,我们春和楼又有一个别称叫状元楼,每一届的状元都会在春和楼里宴请宾客,题字作诗,明日便是揭帖的时候,也不知今年会是哪位英才拔得魁首,届时欢迎诸位赏光!”
说书人低头喝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要说这文侍郎,追溯到十几年前,他与我这春和楼也有些渊源,当年的状元公便是文侍郎,才华横溢,风姿潇洒,不知迷倒了多少女郎,最后娶了何将军家的独生女儿,鹣鲽情深,京中女郎不知湿了多少帕子,就算后来何将军家出了变故,文侍郎也是不改初心,待何氏如珠如宝,家中除了一个侧夫人外再无其他女人,称得上一声仁义无双,可惜佳人早逝,文侍郎正妻之位空了许多年,几年前才扶正了那位侧夫人,两人也是相敬如宾。”
“你们都知道文侍郎家有三朵金花,其中第一朵金花落到了赵将军府内,第三朵金花更是早早被宫内的贵妃娘娘订下,只待二小姐出门便要入主三皇子府,诸位没指望了。
不过还剩下一位二小姐,今日要说的也是这位何氏女生下的第二朵金花,这朵金花可了不得,听说这文家二小姐出生的时候可是百花盛开,祥兆满天,宫里常年礼佛的老太后都被惊动了,只是这位小姐常年养在深闺,生人不识。
要说当年何氏女的容貌也是誉满京城,状元公更是貌比潘安,可以想见这小姐的容貌如何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可惜难得一见真颜,不过我听闻早前文侍郎和同僚吃酒时曾经说过他欲将二女嫁与状元之才。”
“不知明日会是哪位学子高中。”
“今年的状元公有福了。”
众人纷纷感叹。
文家。
我举着面铜镜仔细端详,半点看不出外人说的倾城绝色,倒是一脸病恹恹的晦气,镜子重的很,举了半天手都酸了,我这人脾气不大好,且天生反骨,一不耐烦就想找夫人的麻烦,“青玉,我饿了,为我端碗粥来。”
青玉放下手中的绣活,上前为我掖了掖被角,“我这就去。”
我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怕她不明白我的意思,又喊了一嗓子,“把夫人的养颜粥端来,不必顾忌,明天我便嫁了,她们不会想在这个节骨眼儿出些事情的。”
青玉用袖子拭了拭眼睛,应了一声走远了。
我似乎听到了她的哽咽,不禁忧愁的叹了一口气,青玉是我娘买来照顾我的丫鬟,什么都好,就是人太柔弱了一些——
见风是泪,见云是泪,见雨也是泪。
真真是应了贾宝玉那一句“女子是水做的”。
倒是我,我娘生前不止一次念叨过我,说我样貌是随了她,性子却十成十随了外公,没个女孩家的细致娴静,通常是说着说着便哭起来。
唉,算了算了,女人毕竟是水做的嘛。
青玉没过一会儿就把粥端过来了,我瞧了眼她的眼眶,没有红色。
嗯,没哭过。
我把粥碗接过来,不愧是夫人的粥,用的碗都是官窑的,清透透的水灵极了,居然还不烫手,感叹了一下夫人的奢侈生活,我便端着价值千金的御赐碗呼啦啦喝起了粥,大家闺秀的姿态太累了,况且这儿除了青玉也没人看我端庄的姿态。
青玉看着我豪迈的姿态欲言又止,我装作没看见。
嗯,真香。
夫人每日必定要喝这养颜粥,现在灶上肯定又在做了,喝完再让青玉去端一碗。
青玉又去后厨端了一碗,我砸吧砸吧嘴,碗太小,没喝够,不过看着青玉面色煞白,仿佛腿肚子都在打颤的小模样,我还是心软了,把碗递给她还回去,看着她如遇大赦的样子惋惜地摸了摸肚子。
罢了罢了,这侍女除了爱哭,还有点胆小,我认了。
温暖的粥水入肚,我感觉手脚都暖和了一些,也终于有心思想想我那有着状元之才的未来夫婿了,希望批改考卷的皇帝眼神好一点儿,别点了一个乌七八糟的状元,就像我那狼心狗肺的爹一样。
青玉坐在桌边,还在绣帕子,我瞄了两眼,被那繁复的花纹闪的眼晕,没有共同话题,还是先睡一觉好了。
梦中依旧不消停,我惆怅地看着眼前那道挺拔俊逸的身影,第不知多少次想凑上前去看清楚那人的脸。
嚯,这回就更过分了,不光看不清脸,连衣服也看不清了,我翻了个身,颇有些愤愤不平,一连梦了七年,居然正脸都不给我瞧一眼。
必定是不能见人!
怎的有点凉,我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半梦半醒间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唉,不想嫁。
第二日大早,我没起得来,不是因为我偷懒,今日是我大婚,就算我可能嫁给一个五十多的状元老头子,也没想过逃婚,文侍郎毕竟也养了我这几年,我还是很有为人子女的愚孝操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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