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今天就麻烦您照顾他了。”
深深向马特鞠了一个躬,到最后离开他都没有说自己非要救这个陌生男人的理由。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他侧过头想去看清那名少年的长相,却仿佛在眼球前蒙了厚厚的纱,越是努力越是模糊,最后唯一映入他脑海中的,只有马特医生的名字,还有那一句‘小莱’。
低头快步往楼上走的少年有一头漂亮的中长发,乌黑乌黑的,看上去就像猫毛一般细软。此时雨水早已打湿了他身上洗得泛白的衬衫与牛仔裤,还有那副厚重得像啤酒瓶盖似的圆框眼镜,他站在走廊门前拿下镜片用湿掉的衬衫稍许擦了擦,然后重新戴回脸上,遮掩住了只短暂显露出的俊秀容颜。
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大门钥匙,少年打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一般这个时间父亲可能在家补觉,如果被吵醒他脾气就会变得很坏。
他在玄关脱掉已经湿透的鞋子,光着脚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地绕过起居室走进浴室拿了一条毛巾,全身酒气的男人果然正在睡觉,少年不敢吵醒他,静悄悄地走到衣柜前拉开抽屉翻找可以替换的干净衣物。
“...呃...你小子回来了?”
男人睡得好好的不知为何忽然就醒了过来,他躺在沙发床上打了一个酒嗝,醉意熏熏地看向少年,竟少见地没有对他恶言相向。
“父...亲。”
少年僵硬地半蹲在衣柜旁,怀里抱着一套T恤短裤,全身僵硬地一动不敢动,就像被怪兽盯上的猎物一样。
“呵...明天早上给老子做几个好点的下酒菜,老子...嗝...有钱了!什么贵就买什么!他妈的!谁还敢看不起老子!”
男人满口粗话并且手舞足蹈的,自顾自说了一阵后头一歪又再度睡了过去,看样子不到上夜班的时间可能不会再次醒来。
少年战战兢兢地从他身旁蹲着爬过,一直到远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才慢慢吐出一口气。他站在原地思考着什么,接着向摆放在厨房门口的一个不起眼的五斗橱走去。
拉开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有一个破旧纸盒,纸盒中有一个塑料袋,少年伸手犹豫了半天还是拿出了那个袋子。这是男人平时存放赌资的地方,不同与那些供少年买菜的小钱,这里面放的都是整齐的大票子,尽管一向都只有薄薄的几张,不用打开少年都知道根本没什么钱。
但今天却完全不一样,拿在手里不仅厚实而且沉甸甸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往里看了一眼,粗略一扫就估计至少有二十张往上...
如果有了这笔钱,那个男人可能就有救了。少年的心里产生这么个念头,即使他知道绝不能这么做,但冲动还是使他向这笔钱伸出了手。
这是他第一次从父亲那里偷钱,就算事后被发现,只要他咬紧牙关说不知道,然后在房间里做出一些假相,最后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入室盗窃的贼,那父亲肯定也拿他没有办法。而且...
一想到那个凄惨地躺在水泥地上的金发男人在生死关头还惦念着自己的母亲,在听到那声隐含哽咽的‘妈妈’时,等少年反应过来时竟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个人跟前并向他伸出了手。他心想,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这个人不应该独自孤零零地在这里死去。如果我不帮他,可能他就真的会死。
于是少年就像是被魇住了一般,鬼使神差地做出了平时绝不会轻易去做的冲动事。而事到如今,竟然还偷偷把父亲赌钱赢来的巨款拿去给陌生男人支付医药费,少年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路易斯在私人诊所的床上躺了足足三天,即使他现在和一个瞎子并无两样,那个叫马特的医生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当少年带着钱过来的时候。
他经常浑身冒着嗖嗖的冷气不断用一种滚烫的针往他身上各处扎,尤其是头部,简直就成了一只刺猬。要不是这家伙的技术确实管用,路易斯不介意狠狠给上他几拳。
马特平时的病人不多,又经常外出,所以没人的时候路易斯只能一个人待在后面单间,与前厅隔了一道门帘,而那个内向的小家伙会经常来看他,几乎是雷打不动在早晨以及傍晚过来,以此路易斯推断这人应该还是名学生。
这是路易斯躺在床上的第二天,虽然眼睛还是看不清楚,但他头上的伤口却好转了许多,即使头发被那个无良黑医剃秃了一块,不过后者却说他恢复能力惊人,不出两天应该就能基本痊愈。
中午的时候马特是不管饭的,他一天只供早晚两顿,目的只是让他不至于饿死,所以一到午时,那家伙就把店门随手一关自己跑去喝酒,唯独留下路易斯只能无奈地窝在单间里忍耐咕咕乱叫的肚子。
“...是谁!”
听见外门被拉开,走路脚步声却明显比马特要来得轻,路易斯倏地从床上坐起,拿起放在床边的一把水果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啊,吓到你了对不起,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路易斯有些奇怪少年怎么会在这个时点出现,他心中暗自警惕,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你是不是中午没有吃饭,我带了点饭团过来,不介意的话请用吧。”
少年拉过凳子坐在床边,安静的房间里还不停回荡着路易斯肚子咕噜噜的轰鸣声,后者听见他打开饭盒的声音,然后拿出包着油纸的圆形饭团塞进他手中,难得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耳根,男人低低地道了声谢,然后拿起饭团就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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