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近不急。他喝着自己那杯几乎失去咖啡原本风味的东西,静静地等他开口。
“像是平山老师的《Diner》、《他人事》、高槻老师的《黑山羊之卵》那一类的。”金木目光垂下,和咖啡液面上的那个自己对视,“……不是大众能接受的类型。”
至少他在街边销售翻开一次、喜欢上之后,就一直没敢在迹部家里看那些书,而是偷偷在图书馆里泡上一天去读那些被旁人翻过无数次的公共用书。
读这种书的人,肯定不是兄姐记忆里的那个“优秀”的金木。
他不想让人发现他真实的内在原来是如此的丑陋不堪。
“是这样的吗?”永近摸摸下巴,“黑山羊之卵我翻过,倒不至于那么不让人接受吧。毕竟如果 真的别人接受不了,它也不会火了。”
“永近君呢?”金木想要知道对方的事情,也想要跳过这个话题,“永近君平时喜欢做什么?”
“嗯——”永近啜一口咖啡,“我是侦探事务所的侦探啦,就在附近。这个算是我爱好的延伸,工作也是一种享受。”
“推理吗?”
“对。”
永近翻了翻自己的包,拿出一个被反复装订、翻页到边角卷起的本子,封面甚至为了不被刮花还用透明胶仔仔细细包起来了。
它被人珍惜着。
“这个,”他递给金木,“是我前任助手写的小说,记录了我工作的日常。”
说这话的时候,他笑得很温柔、很怀恋。金木接过时一愣。
是……是艾力克斯之前提到的那个,永近君一直在等的人写的吗?
他翻开了第一页。
这是一本日文记的日记式小说。作者文笔很好,悬念、血腥都到尾了。字迹深刻得透过纸张,金木阅读时指尖抚过那些字符,凹凸不平的触感让他想象出作者是如何用心地在灯下记录这些故事。
感情。他能感觉到作者下笔时温柔又真挚的感情。
永近君一直在等对方,对方也如此用情……
“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才和对方分开的吗?”金木小声喃喃。
他真的很小声。周围的环境也很不算安静。他只是想自己问自己而已。
但被永近听到了。
或者说,永近会料到他的心思。
“他失忆了。”永近看着他说。
在文字里,眼神是真实的。它不单单只是一道目光,而是凝聚了当时人看人时的情绪。
温柔的、凶恶的、愤怒的、悲伤的、快乐的……
此时这个目光里一定包含了什么。金木想。
是什么?
永近的注视只有一两秒,又或许有一两分钟了。两个人都忽略了时间的流逝。外界的事情与他们已经无关。
他垂眼,拇指在瓷杯上摩挲。
“因为我的原因他失忆了。他的家人很生气……带走了他。”永近说,“可是我不认为他就会这样离开我。”
嚓、嚓、嚓。
蜈蚣听见了敲门声。
它想回应。
它被绑住了。
永近望向窗外。纽约的天空今天是阴的。商业广场的LED屏幕上播放着托尼·斯塔克的新闻发布会。
“我和他经常会在休息的时候来到这个咖啡店的前身坐坐。他写故事的时候我就骚扰他,他不高兴的时候我就哄回来。我想……如果他想起来了,他会来这里找我。”
阳光猛地撕开厚重云层,落进灰蒙的万物中,给予光亮。
永近的眼睛里的色彩渐明,宛如太阳寄宿其中,黎明降临。
他和愣怔的金木对视,微笑时嘴巴一张一合的话被窗外响着铃飞掠而过的自行车带走了。
现在他来了。
“什、什么?”金木没捕捉到,他下意识地追问。
那肯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话。
永近手撑下巴,就盯着他看,笑眯眯的。
“没什么。”
蜈蚣骤然安静了下来。
细水般的悲伤流淌着。
它无神地看着世界,看着太阳。
泪水无意识的从眼眶里涌出来。滴答地落进没被动过几口的咖啡里。
“怎么哭了啊。”永近猝不及防这波攻势,手忙脚乱的抽餐巾纸,又怕显得失礼,原本要帮忙擦的动作变成了递。
金木很迷茫自己的状态。
他接过纸巾攥在手心,用袖子抹去了来路不明的水迹。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忘记了以前的事情……每次想起这件事情心里都空落落的。”他手掌按在自己胸口,心脏在跳,又好像没有,“我想永近君等的人肯定和我一样,拼命的想要想起来。”
“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糟糕。好像出车祸了。
永近失笑扶额。
阿研以前不是学霸来的吗,怎么失个忆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明白了。
不过他不急。
他真的不急。
他信他们无论分离多少次也肯定会回到对方身边。也正是这个信念才不至于让他这些年崩溃在孤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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