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他们二人是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而一旦想通,朝着这方面努力,就很快让他们发现蹊跷的地方,首当其冲就是当年那个叫江琴的书童,调查显示,当年江枫等人遇害后,这人就神秘地消失了,而第二怀疑的……就是养育他长大的大师父和二师父了。花无缺不想承认,却在被粗bào地被抓回移花宫,又被宣布移花宫闭宫不出时几近确定。
这对将大宫主和二宫主当做亲人的花无缺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而现在,膝下清楚地感受到了冰冷的地面,就好像他瑟瑟发抖的内心一般,让花无缺忍不住跪倒在地蜷缩起自己,在这个只有自己的冰冷房间内,花无缺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和拷问,杀父母之仇和养育之恩在心中冲撞,花无缺最终放任了自己,在这个冰冷冷的角落,像小时候一样抱住自己,把脸埋在膝盖中呜咽着哭出声,哽咽着的语调在空dàngdàng的房间内回响,也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挂着调皮的笑逗趣,再想到大师父和二师父对自己虽显不足的温qíng,但的确养育自己长大,传授自己武功,对自己好的举动,更是悲从中来,泪水划过眼角落入吸水xing良好的布料。
不知何时,没有一丝响动的门外传来轻微的走步声,怜星听着房内听得不慎清晰的哭声,身形一顿,眼里划过苦涩,再抬首时,就又变成那个冷漠的二宫主,她朝着两边看守的婢子挥了挥手,婢子面无表qíng地一欠身,走远了。
怜星来到门前,纤细白皙的手按在门扉上,面上却带了丝犹豫,听着门内断断续续的呜咽,怜星的内心简直心如刀绞,却恍然忆起出门前自家姐姐的警告,怜星的牙一咬,还是拿了钥匙开门,然后走了进去。
反而是花无缺,正哭的心无旁骛,突兀地听到开门声,头没有抬,声音却猛地卡在嗓子里,噎得他不得不急促的呼吸才顺过来。
怜星一进门,就看见窝在房门角落的花无缺,眼里闪过疼惜,遂快速走近,低声唤道,“无缺。”手指碰到他的发丝,却察觉到自己养大的孩子僵直了身体,怜星的眼里闪过受伤,但到底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无缺。”怜星又一次唤道,那个往日里早就乖巧地喊二师父的孩子,现在却死死地环着自己的膝头,半点不抬头。
怜星见到这样的花无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半晌,才幽幽地叹息一声,那叹息声似雾非雾,秀眉微皱,端是一副美人忧愁的模样,只不过这房间唯二的人却根本没有抬头。
“你可是恨你的大师父?”
听了二师父的问话,花无缺抿唇,恨?怎么会恨?但不恨,那又怎么对得起死不瞑目的父母亲,他天生良善的xing子让他做不出无视大师父和二师父养育之恩的事qíng,却也无法忘记自己父母是死在谁的手里。就是这样,他才会挣扎和矛盾。
怜星半晌等不到回答,眉头一紧,随即索xing随着花无缺的样子,一同坐在了角落里,身子挨着身子的坐在一起,花无缺感受到了身旁的温热,身体一僵,但头还是没有抬起。只是僵直了背,调动感官,高度集中在身旁的位置。
就听怜星轻声道,“不要怨恨你的大师父,也不要怨恨我。”她抬起手,像小时候为数不多的温qíng时抚摸过身边人的发丝,轻柔的缓慢的,布满了难言的温柔。“我们都是可怜人,当年谁对谁错已经说不清了,但到底是我们犯下的事……”怜星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花无缺却不知怎么听了个分明,不知怎么,心中就突然起了一个冲动,想要弄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冲动。遂花无缺含含糊糊地开口,“二师父,当年我爹,嗯到底发生了什么?”
怜星还在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冷不丁听到花无缺的问话,眼里闪过笑意,她就知道拿往日的话激他就会管用。这么想着,怜星脸上带了些恍惚的神色,好半晌才开口道,“你爹他……江枫在当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那样一个风流倜傥、温柔多qíng的男子,对于我们姐妹来说,怎么可能不被吸引呢?”
那时的江枫受到敌人的围攻追杀,重伤之下,慌不择路地跑到了移花宫的地界,恰巧那时的邀月怜星外出,就把他救回移花宫疗伤,随着江枫伤势的好转,那时候还年轻的邀月和怜星无法避免地为这样俊美非常的江枫倾心移qíng,可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qíng,江枫不爱两位美艳非常的宫主,更是对大宫主不假颜色,反而对细心温柔照顾他的婢女花月奴倾心以待,这场悲剧,从爱上了花月奴就开始了。
当时的江枫在发现花月奴怀了他的孩子后,就决定带着花月奴离开这个吃人的移花宫。
被闻讯赶来的邀月大受打击之下bī死了江枫和花月奴,却没想到那时的花月奴因为受惊之下,已然早产,诞下了一对双胞胎男婴。
“后来,我不忍心这无辜婴儿无故惨死,遂劝解那时正处在盛怒中的姐姐,假装定下毒计,把你们拆散了抚养,江小鱼,也就是双胞胎中的另一个,被jiāo给了江枫的至jiāo好友燕南天,而你……则是被我们收养。”
怜星的话音刚落,花无缺已经泣不成声,闷着的头早就抬起,泪眼朦胧地看向怜星,“所以我和江小鱼的确是兄弟对吗?!”
“……对。”
“当初你们收养我,就是为了长大后的我们自相残杀对吗?!”
这时候的怜星已经说不出什么定下这样的计谋是为了能让你们活下来这样的话了,看着花无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她的眼中无法掩饰的心疼,却也不反驳花无缺的话,“……对。”
得到了怜星这个本人的承认,花无缺一时大受打击,面色都带了一丝恍惚,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早就有所预料的真相,却在真正确认它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满心的悲伤。
怜星不忍他如此,倾身将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道,“无缺,无缺,我们是爱你的。”这样的话语,在事实真相的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往日里最想要的一个怀抱,却是在此等场景下得到,花无缺满心悲伤,却有无尽的自嘲,忍不住挣扎道,“你放开我!”
怜星本就身有残疾,哪里承受得住一个成年男子的奋力挣扎,一个不慎,就被花无缺推倒在地。
一时间怜星和花无缺都愣住了。花无缺悬在半空的手一伸,就想拉他起来,却还是犹犹豫豫地收了回来。而怜星,则是微怔之后,眼里闪过受伤,自己默默地爬了起来。
花无缺移开视线,半晌后才迟疑地开口,“我能问问是谁给当初的大师父传递消息吗?”他沉默了一瞬,再开口就仿佛是气音一般低不可查,“我很抱歉。”
“……”怜星依着门,不再和他坐在一起,脸上的表qíng也渐渐冰封起来,对于花无缺的问题,顿了一下,还是冷漠地开口道,“江别鹤。”
花无缺豁然抬头,却见怜星在回答了他的问题后,就直接转身出了房门,重新又落了锁,她最后的话语传到花无缺的耳朵里,“就老实待在这儿吧,兴许有人闯宫的时候我就顾不得你了。”
这个意思是……有人来救他的时候,怜星并不cha手吗?花无缺的眼里又浮现出矛盾的色彩,如果你放水的话,大师父事后要追究责任,你可怎么办呢?低语的声线散在微凉的空气中,“二师父……”
邀月径直走向怜星所在的宫殿,两人冷着脸商讨一番后,在后者一脸无奈,阻止无果之后,邀月将宫里所有人召集在一起,除了现在还被反(关)省(禁)中(闭)的花无缺外,其他上上下下,全部的宫人都被安排在一处,就听她们那雷厉风行的大宫主摆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吐出利剑锋芒一般的话来,“诸位跟我也是很久了,所以我也就不说那些客套话,”邀月环视一周,对上一个个低垂着的脑袋,“这次往事能被人扒出来,免不了有你们其中一些老人的参与,我也不想显得太绝qíng,”说到这儿,邀月周身气势陡然上升,压得离得近点的宫人受不住地跪倒在地,她玉一般晶莹柔润的脸,也像冰一般苍白冷酷,“所以,到底是谁参与了这次的事,向宫外透露消息,就自己站出来,宫主我给你们一个好下场。”
话音刚落,其中几人的额头就开始冒冷汗,但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皆跪伏着表示臣服。
邀月见此怒极反笑,薄薄的唇瓣紧抿着,“看在你们陪伴我多年的份上,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到底是谁!”
一室寂静。
而那些跟随着大宫主和二宫主经历了江枫一事的奴仆们,一边暗恨着有人吃里扒外,被收买,这样的大事都能被哄着说出来,一边暗暗祈祷希望大宫主的怒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
邀月的一双眼睛因为怒火而烧得明亮极了,一旁的怜星见她们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主动认错,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一声,亏得自己好说歹说地说服了姐姐,只要有人敢出来认错,邀月饶她一命也不是不行,谁知她们就这么的不争气。怜星也放弃般地不去看跪在地上的婢女们。
邀月看了她一眼,眼中暗含讽刺,好似在嘲笑怜星的妇人之仁,怜星后退半步,以表明自己的袖手旁观。
邀月刚要发作,下面就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承受不住无言的压力,颤颤巍巍地直起身,痛哭着求饶,“大宫主饶命,实在是小人被鬼迷了心窍,还请大宫主饶命啊。”此言一出,气氛陡然变得更加紧张,只留下那婢女哭泣求饶的声音,在巨大且冰冷的殿内泛起阵阵回音,此时跪在下面的婢女们纷纷闭紧了嘴巴,恨不得能当场晕厥才算逃过去。
邀月定睛瞧着她那个样子,想了好半晌才想起来这是一个从她们姐妹建宫时就跟着的老人,因为近些年身体jīng神不济,所以邀月大发慈悲许她可以不做事,再加上她在宫外有一个半大小子的儿子,所以过得一向不错。此时听了她所言“被鬼迷了心窍”,其中是因为什么被人要挟不言而喻。
邀月冷着脸,但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可怜那婢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分毫激不起邀月的恻隐之心,到底是日子过得太舒坦,才会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她这个大宫主太仁慈,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就见大宫主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晚了。”话音刚落,一掌拍过去,那个因为儿子才给宫外透露当年消息的婢女,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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