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接过那一卷卷轴,疑道:“就只有这一卷吗?”
“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这是忘情道的法门。”
“那我既然收了雪神的功法,是不是等于拜你为师了?”
“不必。”姑射下颚微扬,“我们雪神殿向来没有俗世那些师门成见。修道是积德之事,恩师曾有言,但愿广厦万间庇佑天下向道之士。道法属于天地,而不属于个人。”
其实姑射的话没有说全,雪神一脉虽不讲究门第和传承,但其道法晦涩难懂,极其看重修行者自身的天资和心性。天资愚钝或是心性不纯之人便是将雪神功法尽数盗去,也不可能看得懂,更不用说从中悟道了。
锦觅大为感动:“雪神这样的胸襟气魄,锦觅着实佩服。”
“这些道理也是我的恩师传授给我的,你不必佩服我。”姑射表面上依然是冷言冷语:“三十天后我会来看你一次,那时候你可以将修炼时遇到的不懂之处与我探讨,其余的我一概不管,也不会督促你学。等到你自己觉得学会了重塑霜花之法就可以离开这里。当然,你若是嫌我这里寂寥,想中途回去,我也绝不会阻拦。”
锦觅珍重地将那卷轴收入襟中,不禁红了眼眶。“刚才,你说我心里郁结不解,我很想理直气壮地反驳……可我知道,你终究没有说错。这几年来,我和凤凰在凡间隐居,可我心底里还是不痛快……我时常梦到水神爹爹、临秀姨、我未曾见过的娘亲,还有我凡间一世的爹娘,他们都离我而去,我却来不及尽孝。我也做不到原谅凤凰的父母——我恨他们,无论过去多久,我都不会和凤凰一起去祭拜他们。这种矛盾感像幽魂一样一直、一直缠着我,我多想一觉睡过去,不再醒来。雪神,你是看得透彻的神仙,你说,我究竟有没有做错什么?”
姑射轻叹,“锦觅,对与错,我不是你,怎好妄下论断?有这么多人爱护你,相信你原来一定是位明眸善睐的姑娘,所以,莫要哭了。再坎坷的命运,你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过往的种种都会是你日后崇展笑颜的底气。”
锦觅沉默良久。“我会留在这里,好好修炼雪神给我的道经。”
就连最有经验的大夫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意志力是最玄妙的药,它能让一个健康的人郁郁而终,也能让一个痼疾无药的人多活许多年。
“先别急着保证,原先你的灵力杂而不纯,想要达到最好的修行成果,不破不立,必是要散了那些与你自身属性不和的灵力。”姑射故意泼了一盆冷水。
“好。”锦觅当即拈指作诀,散去了那些投机取巧得来的灵力。
姑射没想到锦觅这个时候能如此果断,七成灵力,说散便散了。
“你……你竟丝毫不怀疑我可能是在骗你。”
“雪神以诚待锦觅,锦觅当然要信任雪神。这是我的决心。我再也不想当那个被命运玩弄的小丑了,我要让爹娘的在天之灵见证我变得更坚强,让我的孩子看到他曾经懦弱的母亲也有勇气选择改变。”锦觅虚脱无力地扶着桌子,却露出了坚定的眼神。“我几次三番逆天改命,终是外力使然,别人要救我、延续我的生命——看我现在这幅样子,却似乎还是没能改变我命中的劫数。这一次,是我自己要活下去。”
痛苦是所有人的通病,也是生活的常态,清醒地流泪,好过迷醉时的欢愉。在痛苦时睁开眼睛,强迫自己直面生活的那一刻,是否就已经走上了救赎之路?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从来都不晚。
姑射道:“命运瞬息万变,人们创造出天命这个东西,并深深相信着它,不过是因为在千万种选择中,我们只看得到我们心之所向的那一种。锦觅,这一次或许你才能真正逆天改命,我衷心祝愿你明视本心,得偿所愿。”
锦觅粲然一笑:“雪神,锦觅也衷心向你道谢。”
姑射摇了摇头,“我实也不是为了你。新水神氐娇与我雪神殿先人有渊源,你若一病不起,那些心向着你的水族、花界、还有魔界难免要迁怒水神,由此教天界臣心不凝。我答应救你只是想免去日后那些麻烦事罢了,你不必感激我。”
“迁怒水神、臣心不凝……”锦觅挠了挠脑袋,“雪神这会儿说话怎么有点像一个人……”
姑射一转身就消失了,连锦觅道谢的时间都没有留给。
走上姑射山的路又坎坷,又容易滑倒,但只有一条路,绝不会迷路。
迷路的人,若用心去找,便可以帮他找到回家的路;迷失了自己的人,除了他自己走出来,谁也找不到他。
位于姑射山之巅的雪神殿由寒玉和冰雪建成,虽不及天宫恢宏、花神殿秀美,但独有一份洁净、梦幻。
姑射一席霜色长袍,走上千级台阶,正好看到几个面生的小仙正一箱箱地往雪神殿里搬运什么东西。更奇怪的是,从来不让外人随意进出雪神殿的八神使竟然都没有阻拦。
究竟是谁来了?
是润玉。
想她为了避着此人才回到这里,他倒比她还早一步就“占”了她的宫殿。
52书库推荐浏览: 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