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莫德雷德说, 尤瑟, 亚瑟, 都是不可原谅的罪人。
——杀了他……虚伪的亚瑟啊!是她, 欺骗了他!
歇斯底里,怨恨和悲痛似乎要随心脏一同崩裂。
可她随后又换了另一张平静的面孔,将浑身僵硬发冷的金发女孩儿拉过来,双手落在她消瘦的肩上。
女人的指甲深深地掐住了肩胛,丝丝疼痛便钻入了皮肉骨骼,像针扎一般,传遍了全身。
——莫德雷德,我亲爱的孩子啊。
——你的体内有一半亚瑟的血脉,你是……亚瑟之子!王位是你的,只有你才有资格继承!去争抢吧,把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夺回来!
这喊声,这一幕,反复无常,给尚且年幼的莫德雷德留下的阴影有多深,可想而知。
她或许会下意识地感到害怕,再下意识地想要向心中认定的唯一能安慰她的人求助——但是,没有了。
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莫德雷德听从了母亲的指示,也接受母亲其实完全不正常的逻辑,将亚瑟王视作仇人。
她的复仇在十年后的确成功了。
撇开付出的巨大代价不表,莫德雷德……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她隐隐意识到了自己的浑浑噩噩,就像是在懵懂之时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一样东西,怎么找都找不回来,不知道该做什么,便把他人强塞过来的一个“目的”当做自己唯一能去做的事情了。
“为什么呢。”
在死亡的疲惫如水般将她淹没之前,浴血的骑士便是如此迷茫地说着。
“明明完成了母亲的心愿,我还是……”
没有满足。
更没有实质感。
她的心中应当有更多的疑问。
诸如,虽然认定亚瑟王是仇人,她为何还会对这个王产生想要追随的憧憬。
又或是,终被沉重的潮水淹没的那一刻,反叛的骑士想起了远在多年前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情不自禁地想,是那样吗?造成了这样的局面,让亚瑟,她,还有全部的不列颠一同消亡的这个结局,如果……
——如果西里尔舅舅看到,他会怎么想?
这个念头出现得太不应该,而且,答案早就在心中,只是她不敢去深想。
莫德雷德在那一刹那忽然对自己的母亲,那个疯狂的女人产生了不止是怨恨还是怜悯的情绪。
她分不清这两种孰重孰轻。
但是,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漫长历史的洪流将已然过去的那一段记录冲刷过去之后,最后留下的,应该就是“同情”吧。
当然了,如果这点微不足道的怜悯被当事人本人知晓,指不定会发出如何冷漠的嗤笑。
虽然,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弟弟,筹划了数十年,除了“复仇”这一个仿佛用单薄字体写下的词,最终什么都没能得到,反而让人感觉,她全然是得不偿失,输得彻彻底底。
但是。
毫无疑问,摩根是那种根本不需要他人来同情的女人。
就算论起结果,她真的输了,但她输给的不是尤瑟,不是亚瑟,更不是梅林!
她只输给了自己扭曲的、面对真正不愿放手的珍贵之物,总是胆怯想要回避的心。
纵使最后除了自己,她已一无所有……
厌恶吧,憎恨也很好。这个女人,绝不会接受来自他人的怜悯目光。她只会将悔恨和悲痛隐藏在心中,任由自己来慢慢回味。
可悲又可恨,疯狂又矛盾,这就是被后世之人恐惧及憎恶的魔女摩根。
……
话说回来,莫德雷德在冷不防见到摩根的时候,真的对摩根把她找来的目的心存怀疑,总觉得她又要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结果,出乎意料。
面色平静,过了千年还是当年那副样貌的女人告诉了她,西里尔舅舅还活着的事实。
不是变成英灵的那种“活着”,还是人类——这怎么可能?
震惊到半晌说不出话是肯定的,莫德雷德都被一下子砸懵了。
“不可能吧,舅舅在那时候就已经去世了,葬礼我参加了,他的墓碑我也去看过,怎么会……等等,等一下。”
“摩……母亲,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吧?!!”
不能怪莫德雷德一下子想到这个。
因为实在是太有可能了,摩根沉寂了一千年,打死她都不相信,魔女就真的什么也没做,老老实实地把这一千年沉睡过去。
莫德雷德相信,在巨大的悲伤与思念的驱使下,摩根做出什么匪夷所思威胁世界的事情都不奇……
“哎哟!”
大概是心理活动全都摆在了脸上,实在是太明显,莫德雷德就被无形之力摁到了地上,很不幸地脸朝下和地面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接触。
好吧,等她悻悻地顶着一脸灰爬起来之后,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惊人事实带来的冲击感也就慢慢地淡了下来。
摩根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给她讲清楚了。
除了西里尔还活着的主要内容,还有,要怎么过去找到他,需要注意什么等等。
虽然这事儿来得突然,但莫德雷德听得很认真,基本上全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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