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上元仙子的真身乃是玉色佛莲上的一滴清露,因而这香气之中也夹杂着一股似能宁神定气的玉莲气息,很是好闻。
润玉便是在这种清香环绕中沉沉睡了过去。
他想着,邝露自太巳真人身归混沌后,便常常抑郁寡欢。如今她虽是这般任性离开,但总归过些时日要回来的。
直到次日他在玉华殿内的案上看见了邝露留下的字迹。
“世事无常,万法不变。缘散则散,因果不空。”秀润的簪花小楷透露出写字之人的清婉倩丽,“无明造业,是业因种业果。然因缘际会,无业无报,无情无伤。此生愿陛下万世安好,岁岁荣康,来世不遇不聚,无波动念生,无因缘际会,才得自在。”
润玉的眸光停留在“来世不遇不聚,无波动念生,无因缘际会”一行字上,久久不曾挪动。
她走了……
润玉缓缓抬眼,映着秀丽字迹的白纸在手中瞬间成灰。
她不是暂时告假,而是真的离开他了。
润玉坐在案后半晌未动,心中有丝莫名的情绪似乎要破土而出,却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不,邝露不是别人,任何人都会离开他,唯有邝露不会。
想到这里,润玉才定了定心神,拿起一旁的折子看了起来。
似乎邝露并未离开多久,又似乎她已走了很久,久到润玉无论做什么,都觉少了些什么。
什么都不对。
清露泡出的茶水味道不对;
案上折子摆放的位置不对;
殿中床榻上叠放的薄被不对;
空气里的花香不对;
不对,不对;
就连夜间被其她仙侍剪过的灯芯也不对……
一众的大臣也纷纷问道,上元仙子何时回来?六界还有各样的大小事宜等着上元仙子定夺。
润玉怒道:“便是邝露不在,难道本座竟是摆设不成?”
让大臣们将各样的事情一一报了过来,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邝露曾为他劳心劳力处理了这么多大小不一的琐碎事情。
“如上元仙子这般钟灵毓秀之人,实在是万年难得一寻,”一大臣见润玉深夜还在案前批阅折子,遂小心翼翼进言:“陛下还是将上元仙子请回来吧!有仙子在,也能为陛下分担一二。”
“上元仙子惊才绝艳,实在不是小仙能够比拟的,”一小仙侍在见到润玉多次蹙着眉头饮茶后,跪下道:“小仙斗胆,恳请陛下迎回上元仙子。”
润玉微垂眼睑,目光无意中落在了一旁的白玉砚台上。
从前他阅折时,邝露便会站在一旁为他研磨。
邝露磨出来的墨,浓而不浑,淡而不灰,略略一沾便能写完一行,却不会让墨水过多而滴落在纸上。
再看面前铺陈的,也是他素来爱用的黼纹青檀纸,一张一张被精心裁开,以青玉镇纸压在了案中。
润玉心思微动,嘴角却漾开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邝露不在,旁人磨出来的墨,总不合他心意。
“出去久了,总归是要回来的。”润玉对底下跪着的几名天兵道:“去玄洲仙境将上元仙子请回来。”
天兵刚行礼应了,润玉又道:“见到上元仙子,告诉她,本座知她辛劳,待她回来,晋升她为上元仙君,掌司命一职。”
“是。”天兵一惊,随即低头领命,退了出去。
润玉打开一道折子,连日来的阴郁心情总算好了一分。
再过几日,邝露就会回来了吧。
天界的众仙家等着,上清宫的众仙侍也等着。
便是润玉,心底也隐隐约约带着一丝期盼。
然而一等便是大半月过去,去玄洲仙境的天兵回来复命,却并未带回上元仙子。
“不在玄洲仙境?”正低头批着折子的润玉随口道:“是了,太巳真人才刚身归混沌不久,想来邝露定是回蓬澜洲去了。你们可曾去蓬澜洲寻人?”
“去了。”领头的天兵道:“蓬澜洲自太巳真人身归混沌后,早已荒无一人。属下等人进到太巳仙府查看,那地荒凉不堪,许是久日无人居住的缘故。”
润玉持笔的手一顿,目光停在了白皙的纸上半晌后,才轻笑道:“西海的玄圣真君府,可曾去寻?”
“也都去过。”那天兵点头道:“除此之外,花界、鸟族等上元仙子可能会去之地,属下都曾带人一一到访,却并未发现上元仙子的踪迹。就好像……”
“好像什么?”
“就好像上元仙子从六界消失了一样。”那天兵回答,“实在难寻其踪影。”
润玉的手不着痕迹地一颤,一滴浓黑的墨从笔尖滴了下来,晕在纸上,将写好的字迹渗开成模糊的一团。
“消失了?”润玉锐利的眸光落在了那天兵身上,说出的话语带着一丝绝冷的寒,“好好的一个人,怎会无端消失?再去找,派人到六界细细探访,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是。”那几名天兵连忙领命退了下去。
润玉站在偌大的布星台前,夜晚的繁星点点闪烁,映耀得整片天空明亮夺目。
自他登帝之后,夜神一职便交给了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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