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巳真人忙道:“多谢陛下洪恩。”
邝露也只得起身行礼:“谢陛下。”
抬头之际却见天后嘴角笑容意味深长,心中顿觉不妙。
天后出于鸟族。
鸟族的缥羽洲本不过是天界旁支,因有公主荼姚成为天后而名声大涨,成为与花界齐名的六界之一。
数千年来,鸟界势力日益腾飞,在荼姚的刻意纵容下有隐隐盖过花界、赶上仙界之势。天帝倍感压力,心中如有火焚烧,日日辗转难眠,想着该以何对策制衡天后与鸟界。
花界从不参与六界之事,旭凤是荼姚精心栽培,如今算来想去,唯有长子——真龙之身的润玉与海外仙山蓬澜洲能为之所用。
前世那些看不透的,邝露重活一世后,看得明白真切。
天后想用蓬澜洲断了夜神殿下与水神、风神结亲的势力,天帝想以蓬澜洲和夜神来制衡天后。
可怜她前世被这些人利用,蒙在鼓中竟不自知。
因不日便要下凡历劫,邝露不得已还是留了下来。
天后既然执意要她留下,她便是以百个理由推脱,也是不能的。
前世她历劫时日往后延了数百年,这一世她看透天后用意,不愿就她心意而为,却不想也将自己的历劫的时日提前了这么多。
到底是福是祸?
邝露叹息。
若是夜神殿下在就好了,他一定会知道。
他曾说,未近之事,虽是难测,却并非不能演算。
夜已深,邝露站在腾云梯边,看着底下的云雾缭绕,忍不住探身往栏杆下看去。
说起来,前世她始终陪在夜神殿下身边,即便后来常居天界,对四周景色也甚少关注。
大概看习惯了,便不觉稀奇。
她目光始终凝在夜神殿下的身上,哪怕他给的不过是一个背影。如今回想起来,执着于一个人的时候,就连身边的人和物都看不见了。
邝露伸手想要拨一拨那些云雾。
这底下都是什么呢?
若是从这里跳下去,不知是身入死门?还是堕入轮回?
“小心!”一只手将她拦腰抱了回来。
邝露飘散的心被猛地拽回,扭头看去,忍不住惊呼:“夜神殿下?”
“仙子说笑了。”来人温和一笑,“我虽勉强担得起‘殿下’二字,却并非夜神。”
邝露这才想起来,大殿下润玉曾与二殿下旭凤一同下凡,两人历劫成功回来后,才分别赐封为“夜神”与“火神”。
如今他还未曾下凡历劫,不过是空有尊位并无实权的天界长子。
“是邝露口误,还请殿下赎罪。”邝露往后退开一步,屈膝行礼,目光却往一旁撇开。
“是在下唐突,还请仙子勿怪。”润玉指的是方才他情急之下抱她之事。
邝露脸微微泛红,却只是摇了摇头,“殿下说笑了。”
“原来是太巳仙府的邝露仙子,”润玉笑笑,“久闻大名,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邝露想起,前一世也是这个时候,她从紫方云宫出来后去了御落池,撞见夜神殿下的真身,从此一颗芳心暗许,并立下誓言即便不能嫁与为妻,便是常伴左右也是心满意足的。
如今她未免再重蹈前世覆辙,已经选了与御落池相反的方向,却不想还是遇见了夜神殿下。
这一切究竟只是缘分?还是暗中有人在操纵?
“更深夜重,殿下何以在此?”邝露始终半低着头。
并非不想见,乃是不敢见。
前世一见倾心,再见沉沦,此后便是一世。
她虽不悔,却也极累。
都说润玉爱而不得,卑微至极;难道她不也是如此吗?
“夜不能寐,因而出来走走,”润玉道,“不想遇到仙子,是润玉莽撞,扰了仙子清净。”
“殿下客气。”邝露心道,为什么他还不走?她的拒绝之意已这般明显,以他的心性不可能看不出来。
“既是更深夜重,仙子也需早些歇息为好,”润玉道:“仙子虽是清露不惧微寒,却当小心晨风骤凉,冷人心脾。”
邝露听他话中有话,惊诧地抬头看他,正对上他含笑的双眸。
前世便常听众仙子私下议论,说夜神殿下乃是天界第一美男子,倒是所言非虚。
如今他还是一副秋风霁月的清朗神情,端的是秋水为神玉为骨的俊俏模样,与之后成为天帝时的冷漠、威严感大相径庭。
“多谢殿下提醒,”邝露屈膝行礼,“小仙告退。”
若她这一世避开前世种种,不知夜神殿下、火神殿下与锦觅仙子的纠葛会如何上演。
只是此生没了她陪在夜神殿下身边,想必清晨无人之时,璇玑宫也是冷清寂寥的吧?
匆匆离开的邝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润玉站在栏边,颀长的身姿宛如苍松挺拔。回头之时,润玉朝她含笑点头,邝露却只觉一股冰冷的凉意在心底蔓开。
原来他都知道……
天帝与天后想要相互制衡、权争之下的用意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前世,他才会任凭她百般痛苦、卑微、隐忍,却视而不见,铁了心肠不愿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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