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琴棋书等物上也落了薄薄一层尘土。整间屋,只床帐及桌子周围有清洁过的痕迹。
此刻,躺在床上的正是西瓜,足太阳经一路针满金银细针,长短大小七十八枚。
秦仲华进来,燃起三支蜡烛,手持一根三棱针,平平针入西瓜印堂,刺出一点血之后,立即收针。
烛下,西瓜睫毛就是一颤。
面无表情的秦仲华,此刻眉尖也不由得轻轻一颤,立时手法熟练地,开始将西瓜身上金银针一一取下。
“老大……老大——”西瓜不安动了动,悠悠醒来,“……黑的……我又做梦了……辛此大哥,你在干什么?我身上怎么了?”
他随即清醒过来:“你不是辛此?你是谁?我怎么了?我在哪儿?”就要坐起。
“别乱动,席冼华,给你收针呢,有事一会再说。”秦仲华喝道。
西瓜心里蓦地一震!全身上下仿佛被定住。
足足待针全部起出,他才摸索着,死死抓住秦仲华的衣袖,急切,又苦涩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我的名姓……”
——席冼华,这个名字他已好久不用。自从遇上小柳之后,再没人这么叫过他。
“……喏,姓席啊,不如叫西瓜。呵呵,又好吃又顺当,就像我叫小柳一样,省得拗口。”小柳这么说。
然后“席冼华”就成了“西瓜”……
如今,此处,有人突然叫出他本名!
西瓜如同梦中,手里却塞进来两团核桃大小的东西,只听对方平平板板的声音:“我当然知道。这个你先慢慢吃,很苦,不过吃完了会舒服很多。”
“你——认识我哥哥还是姐姐?怎么认出我的?你又是谁?”西瓜继续追问,“你不说话,我死也不吃!”说得倔犟。
“我说话你便吃?”对方问。
“对。”西瓜简单回了一声。
对方就慢条斯理地问他:“难道,我现在没有说话么?”
“你——”西瓜突然觉得这一句反问的方式实在是很熟,而且好久未听过了,“你没有回答我,不算数,所以没用。”
“算数,而且非常有用——你说过,我不说话你就不吃药,我没有不说话,所以你应该吃药,而药是给你治病的,要是……”对方声音不急不徐。
“要是我不吃药,毛病就不会好,我吃药,就有望恢复,如果治愈,归根结底是因为你说了话而使我吃了药的功劳……”西瓜习惯性顺着对方话头往下说,“因此,只要说话,就是有用——你、你认识老大?!”抓住对方不放。
——这样“胡搅蛮缠”的逻辑,一向是小柳拿手好戏。
西瓜将对方双手抓得更紧:“你认识我老大,而且跟他很熟,对不对?”
“把我手捏断了可没人给你针灸。”对方声音始终平平板板。
要是西瓜看得见,便会发觉秦仲华其实一直冷冷板着脸,说出的话却完全相反,暖暖的,对比鲜明,煞是有趣。
“难道你是秦仲华神医?别让我猜了,都快要闷死了!”西瓜忙道,“要不,我慢慢吃,你慢慢告诉我?”
“你真能吃下去?”对方却反问。
“怎么不能?”西瓜不甘示弱咬了一口,“我吃给你看——哇!这么苦……你、你放了什么……”
“不过是蛇胆、黄连、莲子芯之类,死不了人——而且你以后还得吃很多。”对方悠然道。
“老天,岂不是让我以药当饭?”西瓜叫苦。
“那样更好,说定了。”
“别别别,天天这么吃药,两个月就死定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呐——”西瓜忽然惊觉,似乎很久没有如此说话了,这样顺口的拌嘴,这么熟悉的玩笑,让他又成了那个跟在小柳左右,叽叽喳喳的西瓜。
一想起小柳,他闭上了嘴,闷闷地不说话。
秦仲华见状,暗暗摇头,开口道:“没错,我是秦仲华。如果你还记得,我们五年前见过一面。”说着,拍拍西瓜的手。
“我们见过面?五年前?”西瓜思索。
“那个晚上,柳给你家人起坟,我看了你一夜。”秦仲华淡淡道。
“什么?你就是——”西瓜低头,默然。
对往事的回忆有时是一场痛苦。痛苦的原因不是记不清过去,而是实在放不下某段记忆。
“冼华,怎么话说了这么多,你还不吃药,是想耍赖不成?”秦仲华出声提醒。
“吃药……有什么用……”失神反问。
“我还第一次听见有人不打算治病的。”
“当真?你有把握让我复明?”
“严格说来,只有一种情况除外。”
“除外?哪一种?”西瓜追问。
“病人不听话的时候。”秦仲华强调,“特别是不相信我的话的时候。”
“听话?好,我吃药。总有一天,我得见见老大!”西瓜努力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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