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过护送,先食言而去。
——为什么要送她匕首?!
仲雨死得委屈——太委屈、太不值!
自己,该死!
用绣被,裹起仲雨的尸。
一天内,二次掮起女子尸体,二次看着女子死在自己眼前而无能为力。
徐伯人去灶间,找到李妈和车把式——在砧板上的胳膊、梁上的大腿、缸里的头和躯干。
看看旁边有一大竹筐,将李妈尸块放进去,筐上穿绳,背在肩头。
忍着肩膀旧伤、忍着喉间的痛,头上已经冒汗。喉咙里燥热异常,徐伯人觉得心神不宁,头晕恶心,腹中也开始难受。
糟糕,“迷药”方才虽吐出来,已在口中融化稍许,他已经中招。
而且——他自己也不知这药是□□还是□□,周灭怀里有五六种药,怎知哪一样是解药?
徐伯人不管,反正自己还活着。
——会死么?
夜风也默然。
满身的伤,满腔纷乱思绪,带着两具尸体,拖着神智渐渐远去的身子,抓着剑刀。
离开。
连骡车都忘记。
“对不起,对不起……”一直喃喃自语,彳彳亍亍冷冷清清的一身,迷乱而灼热的目光。
没有眼泪,有的只是寂天寞地一片萧索。
江湖上,流尽热血的萧索。
对一个少年来说,更加残酷而无可奈何。
渐行,脚步渐重,没有方向感,只是走,如行尸走肉。
“……不……不会死……我要活……下去……一定做到……”痛苦,在千头万绪中沉沦。
真气大耗的虚脱,日间奋战留下的刀口,加上莫名的什么药。
更多时候是自己对自己的压抑,比外界所加力量强得多、痛苦得多!
练武之人,可以毫不费力胜过许多人,自己毫发无损,但只要染上一场伤寒,马上卧床不起。打败自己的,不是外来一拳一脚,而是身体内部的疾病。
江湖人不断向比自己厉害的高手挑战,到了天下无敌时反而寂寞,也是找不到外力的刺激,自己便不能超越原先水平的原因。
古往今来,打败一个人的最强对手,往往是自己本身。
这是一道“限”?一个“槛”?一种“心魔”?众说纷纭,难以定论。
——但可以肯定的是,要想超越自己设下的坎,就得付出百倍、千倍、万倍的心血与毅力!
因为,你的对手,是自己,是知根知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自己。你想到的,“对手”也想的到,你能做到的,“对手”也能做到。甚至潜意识中你想不到做不到的,“对手”一样了如指掌。你的“对手”无时无刻不跟着你,你的长处弱点,“对手”知道的比你自己都清楚,只要你一放松,就是“他”的胜利——你说,超越自己,与自己抗衡,有多难?!
——不,错了。
那个“对手”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自己认定的“自己”!
一件事,你觉得自己做不来,并非当真做不来,而是自己为自己设下的障,自己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地方的界。
比如,在平地上,健步如飞很容易,就是一尺宽的路也能从这头跑到那头,但是——若这一尺余宽是一道横在深渊之上、两边并无护栏的独木桥呢?莫说一尺,就算三尺宽,看着深渊,敢行的人怕是寥寥。
你已认定“这很危险”、“搞不好会死人”、“我怎么可能行”,才不肯轻易冒这个险,不过——要是当时你被追杀,只要奔过去就能活命,你奔不奔?
一定奔。
而且,十有八九奔得过去。
——你说,自己认定的“自己”,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自己”?
山穷水尽之际,往往也是柳暗花明之时。突破自己所设的束缚之后,可见另一重全新景象。
——只看这一步,你迈不迈得出去!
迈出去了,才找得到真实,才是自己的真性!
30、第五章雌雄莫辨,好心无善果;恩怨分明,热血浸霜刀(1)
真性、自性、随性、率性、本性…….
迷迷糊糊纷纷扰扰种种的繁杂念头慢慢平静下来,如百川归海、海纳百川之后的平静。
仿佛阴风惨雾、滔天血浪之中,忽然绽出一朵莲华,摇曳多姿、端庄圣洁,纯白得不沾人间烟火,刹那间,业风消散、恶浪不起,污浊天地登时变一片澄静安宁。
在这片祥和天地之间,隐隐还有鸾凤合鸣之声。
……不太对,好像,是……鸟啼?
睫毛轻轻抖了抖,睁开眼睛。
疼痛还留在身上,精神却未疲累如昨。
——曾经发生的一切,端的就如一梦。
可惜不是。
每一处伤口都以疼痛的方式,提醒他,昨夜出了什么事,咽喉还隐隐作痛。
好在疼痛也告诉他另一件事。
——毕竟,自己还活着。
四下打量,自己似乎在一间废窑里面,光线昏暗,辨不出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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