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又一道刀伤,周天凯的斩龙刀,虽然不重,可是和旧伤叠在一起,很不舒服。幸好还有伤药。
坟头已经堆起,仲雨和李妈也都化成灰烬,骨灰暂时以血裙作为隔断,盛在竹筐里。
徐伯人在火半熄时节,取出根燃着的树枝,另外引了一堆火,将地上犬尸剥皮去烤。
喝一口猎户打来的水,虽然打水的人已经不在。
慢慢咀嚼,活时威猛的恶犬,死后也不过如此。
等,等着人来报仇,杀人,或者被杀。
漫漫长夜,等候。
凝视火光,徐伯人忽然想起师父在静夜,偶尔不练刀的时候,口中哼的一支曲子。据师父说,这曲子是很久以前,传说中的一位大侠曾经吟唱的。
徐伯人突然觉得自己,此时此地,也想唱,于是低低哼了起来。
“万水千山路重重,
天涯海角我独行,
真心假意问谁懂,
是非恩怨一笑中。
江湖风浪终究难平,
孤身弃剑寄意青山青,
红颜白首莫语再相逢,
任聚与散都成空。”
……
倏然,心头一种奇异感觉,愈来愈近!
徐伯人声色不动,将火掩得小些,再小些。
敏锐听到脚步轻盈,片刻间,远远一条人影,嗖地绕蹿到他背后,以树木、以地形为掩护,跃来跃去,渐渐靠近。
徐伯人“恍若未觉”,往火前凑了凑,“无意中”露个破绽:伸手,去拨动火堆。
蓦地——一柄雪亮雪亮的银剑,如惊鸿乍现,穿出黑暗穿破黑暗穿透了黑暗直奔徐伯人后心!
剑至,破绽却消失。徐伯人往旁倒去,手里握着根树枝,“卟”地敲到持剑之腕上。
——还算他手下留情,要是拿一支燃烧正旺的,恐怕……。
银剑一击不中,立即撤回,待徐伯人转身去看时,一道黑影飞入林中。
37、第五章雌雄莫辨,好心无善果;恩怨分明,热血浸霜刀(8
徐伯人继续等。
他的“等”不是精神高度集中、随时蓄势待发的那种,那样过于紧张,更容易疲累,反而给对方可乘之机。徐伯人只不过将自己每一个动作都调整到只露一处破绽而已,无懈可击的姿势让对方难以尽快下手,还是引诱一下更好,而且只有一个破绽的话,更方便他专注于一点应变,化不利为有利。
徐伯人轻轻拨着火,等待未知的结果。
又有人靠近,这次,是从正面,从道上径直行来,在远处就“嘤咛”一声开始哭泣。
“救……救命!”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奔向徐伯人,一身青色大氅,竹笠极低。
听声音娇弱婉转,是名女子,快接近徐伯人时脚下就是一滑,跌倒了又勉强爬起,仿佛必须到徐伯人身边才安心一样。
她跌倒时,落下了斗笠。
一脸泪水,掩不住的惊艳绝色,怕不是倾城倾国!
徐伯人的头已经开始眩晕。
偏这绝代佳人主动投怀送抱:“救命!救救我!我被人追杀!”不住凑近。
她越是靠近,徐伯人越叫苦不迭:“姑娘,姑娘,有话慢慢说……”有些手足无措。
“来不及了,求你保护我,求求你!”佳人竟然低头就往徐伯人怀里扎。
于是,徐伯人只好不再“将计就计”,叹了口气道:“姑娘,我实在不想占你便宜,不过要不是一开始你偷袭我的话,这个便宜恐怕我还就真的占去——不必装了,你是来报仇的罢,非得动手么?”
哭泣顿止,佳人缓缓立起身,拭去泪:“他们口中的‘小邪魔’就是你?”语声清丽端庄。
“我不邪,偶尔有点魔障罢了——我杀了人是没错。”徐伯人道。
“你如何认为我偷袭?”佳人追问。
“猜的。”徐伯人简单回答。他当然没法说明是让自己又无奈又好笑的,受伤后那古怪而敏锐的感觉——这些解释起来实在是长,不如用简单一点的法子,省了口水。
佳人叹道:“你很厉害,我未记错的话,你姓徐……”
“徐伯人。”徐伯人说。
“徐少侠,我想请教一事,还望明白奉告——此物,是从何处得来?”佳人忽然伸手自腰际取出一样物什。
——珍珠项链映着温柔的火光,圆润盈然。
徐伯人怔了怔:“我从‘结客刀’那里拿来,不过已经碎了许多珠子。”
佳人轻“哦”了声:“那徐少侠也是‘结客刀’的人了?”扬一扬眉,再问。
徐伯人苦笑:“我是结客刀的人,不过,是结客刀的仇人。”
“此话怎讲?”佳人追问。
“说了也许姑娘不信,我和我朋友杀了沈宾,我在发狂时还杀了、伤了不少结客刀的……”他没说下去。
因为佳人纤长秀丽的手指深深握紧珠链,仿佛要按到掌心里面。
“‘一刀断天’沈宾?”她一字字问。
徐伯人点头。
看佳人如此,应该与沈宾有些渊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况且不论是福是祸,都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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