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一惊非同小可:“快,到外面唤你丈夫李冬,套上车请大夫,越快越好!”
奔向祖母房间,心里又着急又害怕:婆婆,您可不能再有个好歹了!
房间里始终掌着烛。
徐夫人几步就冲了进去。
进了屋,忽然愣住。
——屋中除祖母外,俨然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立在床边,略微俯身下去。一只手握着祖母的手掌,另一只手从祖母腕脉处松开,却沿着祖母手臂内侧,一路“推”了下去!
那人身穿一件珍珠色外衣,斜背一长形包裹。几绺头发自扎巾处垂下,侧脸十分年轻,目光专注。
徐夫人只见这人的侧影,眼泪便一下子涌了出来!
“是你么……雨儿?”呼唤声急急切切情深意重。
那人将面庞转向她,眉目分明,却溶入淡淡的忧悒。
“雨儿!”徐夫人又唤了一声。
忧悒的少年,轻轻喟叹:“晚辈说过,夫人还是莫要看见我的好。”救人要紧,他也顾不上许多。
听见他声音,徐夫人不相信地怔住:“你……徐、徐公子?”
徐伯人道:“老夫人已昏迷过去。夫人还是快请大夫过来,我只能帮忙护住心脉。不令邪气蔓延而已。”
——他只想岔开话题,不忍心见对方哀伤的神色。
一句话果然提醒徐夫人,连忙凑到床边:“母亲大人……唉……希望平安才好。”心里又慌乱起来。
“希望如此。”徐伯人低声附和,继续专注地,以内力缓缓引导祖母体内周天运行。
两人一时无言。
等待,总是焦急而漫长,充满忧虑和不安。
因为不能预料,结果等到什么。
但眼前的少年,却那样从容和稳定。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甚至每次呼吸都带着一种沉静。自自然然的沉静。太自然了会显得空灵,太沉静了就变成沉重,然而少年就在空灵与沉重中间,镇定自若,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做着每一件事。
——他松开祖母的手,小心放回被中;他用桌上冷茶浸湿手巾,擦净祖母流涎;他调整祖母姿势,让她平平躺好;他甚至还剪短烛芯,使烛光看来更明亮更易于观察病人。
这少年似乎具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或许因他的沉着感染了徐夫人,徐夫人的焦急不安渐渐淡化,人也慢慢平静下来。
她看看祖母,又看看安安稳稳立在床边的徐伯人。烛光掩去少年日晒风吹的黑和瘦,也软化了少年面庞坚硬的棱棱角角。
——他容貌极像仲雨,就在此时,烛下。
可惜不是。
——如果是,该有多好!
徐夫人正想到这里,忽听少年道:“大夫似乎已经请来,晚辈就在檐上候着。”说完,走到门外,身形一展即逝。
徐夫人怔了怔。少年是精怪,还是自己眼花?
大夫果然到来,徐夫人迎着,兰香在途中已将情形说了大概。
诊脉后,先下了针灸,再提笔开方。
“……老太太这病,是老年人思虑过忧,邪气郁结,情绪起落得突然,致使郁结于内的邪气不能归正,反而四处游走,兼此时又受了外邪之侵,内外夹攻所致。这病一旦同时发作,便极其凶险,极难治愈。”大夫对徐夫人郑重地道。
徐夫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请教先生,老太太还有救么?”
大夫道:“幸亏发现及时,夫人又立即请了学生过来。况且万幸邪气未窜入心脉,否则纵使华佗再世,恐怕也无回天之力了——不过,老年人气血两虚,不可用猛药,须以针砭、汤剂齐施,有补有泻,慢慢调理一二个月,其间,若护持得当,方无大碍。夫人还须切记一事:无论如何,不可拂逆老太太的意思,若老太太一气一怒,学生才疏学浅,不能保证老太太的安危。”
徐夫人忙道谢,大夫又讲定日后每未、申两个时辰过来针灸,又将方子请夫人过目,无非是牛黄、羚羊角、地龙、僵蚕、麝香、苏合香之类。
41、第六章苦思念是耶非耶生死恨;改容妆男相女相虚妄身(4)
这些事足足忙了一夜。
天微明时,大夫收去祖母内庭、太冲、委中、阳陵泉、环跳、通里、曲池、列缺、合谷诸穴的针,告辞而去。
此刻汤药也煎得端来,兰香略将祖母头扶起一些,徐夫人灌了些许,昏迷中祖母并不领情,丝毫未见吞咽。
徐夫人心里着急,不由道:“徐公子,帮帮忙吧。”
兰香闻言一愣,徐家哪里出来“公子”二字?夫人怎么突然说这句话?
她不敢多口,就见徐夫人走到门外,抬头往屋顶看去:“徐公子?徐公子?请下来好么?”还在招呼。
——没人应,没动静。
兰香更奇怪了。却看得出徐夫人忧愁担心之外,又多出一种失望神色,闷闷不乐走回床边:“兰香,你扶着老夫人,我再试一试。”
这一次,灌得却有些猛,祖母不由一阵呛咳。呛咳之后,眼皮动了动,竟然——醒过来!
徐夫人与兰香心下顿时一喜:“您觉得身子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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