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和心跳近在咫尺。
“我们要走多远?”他问。
“走一二百米就行了。”我道,“遗迹就在我们的头顶上,走得离山壁远一点就可以看全了。我来发射照明弹。”
“嗯,”库洛洛道,“你对这个遗迹知道多少?”
“完全不知道。不过遗迹下面种着一种藤蔓,亚林好像知道,他曾经提到过某种信仰……安秦人?好像是这个发音。”我回忆道。
“藤蔓?”库洛洛道。
“就在山谷四周的石壁上。”我道,想起那种异常粗壮的灰白色的诡异植物,心中仍然发寒:“据说以死人的气息为食,所以这些尸体才不会腐烂,也没有味道。”
“原来如此。”库洛洛轻声道,“这些尸体似乎不是一个时期的,难道是特意堆在这里?”
“也许吧。”我靠着他,小声道。
“差不多了。你发射照明弹吧。”库洛洛停下来道。
“嗯好!”我忍不住有些期待,像是迫不及把待稀奇的礼物和库洛洛分享。
“我发射了!”
“嘭”地一声,炽目的白光腾空而起,驱散黑暗,照亮整个山谷。
我只看了一眼头顶壮观而奇诡的景色,就不再留恋地低下头,目光凝视着库洛洛近在咫尺的侧脸。
头顶是恢弘诡谲的遗迹,身后是阴森恐怖的岩壁,我将库洛洛的侧脸连同周围的环境用力地刻进脑海里,替换掉那些在夜里反复出现的、令我睁眼闭眼都无法逃脱的梦魇。
我看着库洛洛的脸在照明弹晃动的白光里忽明忽暗,看着他扬起脸,随着头顶显现的一切,眼睛逐渐睁大,嘴角不自觉的兴奋的扬起,像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好奇而渴望,天真而快乐。
于是我也随着他的快乐而快乐起来,轻松愉悦的氛围在我们之间形成新的场,逐渐取代了外部阴森恐怖的环境。
我被库洛洛高高的抱着,几乎要忘了脚底下尸骸铺就的道路。我告诉自己,就是这样,记住这种感觉,是我和库洛洛在这里——我们只是来看宏伟的遗迹,如此轻快从容。
我情不自禁地把脸贴到库洛洛的侧脸上,闭上眼睛。
你看,黑暗并不可怕,它无法伤害到我。
照明弹燃尽了三颗,库洛洛终于看够了,抱着我朝来路走去。
“等一下,”我拉拉他的袖子,鼓起勇气道:“让我下来走。”
“不会害怕吗?”库洛洛道,“不用勉强。”
“不,我自己走。”我坚持道,“我得自己走出去,跟在梦里一样。你拉着我……”
以毒攻毒,我一定要利用这次机会,趁和库洛洛在这里,洗掉有关于这里的噩梦。
库洛洛把我放回地上。
踩到脚下极有辨识度的既柔韧又僵硬的尸体上时,我难以抑制地瑟缩了一下。但我克制住了跳起来的冲动,稳稳地踩在这条路上……
就像我之前独自做过的那样。
对的,我不是做不到,我只是对此感到深刻的恐惧。我知道没有人能帮我,我必须自己克服。而库洛洛……
“你拉着我。”我伸出手去抓紧库洛洛的手,还觉得不够,一味要求他道。
库洛洛抓紧我的手,十指纠缠,扯也扯不开的时候,我才觉得够了,拉着他亦步亦趋地向外走去。
延伸到黑暗中的尸骸之路,两侧一成不变的景象,四周逼仄的黑暗,仿佛永远在原地踏步,看不到走出去的希望。
我无数次陷在这样的梦魇里,挣不脱,睡不醒。那种绝望给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在梦里,我永远找不到那个狭窄的缝隙,永远徘徊在山谷里,走在这条路上,仿佛那就是一日日、一年年,直到我绝望、枯朽、变成和脚下这些一样的死尸。
留在这里。
被尸体压在最底下。
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直到时间的尽头,再也不见天日。
一股力量从手上传来,不断拉着我向前,坚定而有力。
我不再低头看,我看得太多了!不错目地盯着库洛洛的背影,我对自己说,看,我跟着库洛洛,他和我在一起。
他会带我走出去。
安心交织绝望,欢喜夹杂恐怖,我紧紧握着他的手,试着把这种触感刻进骨肉里,带进梦里。
你不要怕。
“莉迪亚,”库洛洛在前面唤我,声音平稳如常,“你离开流莺街以后,我去那里找过你。她们说你跳进水井里,我以为你死了。”
我的心提起,握着他的手颤抖了一下。
“我当时想,无论你在哪里,被水冲到哪里,”他侧过头道,“我会找到你的。”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的尸体。
他说的那么平静,那么笃定,仿佛只是许诺一件随手的小事。
而我整个人都在战栗。
库洛洛还再继续说,“但是后来我想,莉迪亚说不定会活下去。因为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比她更有资格活下去。”
我看着他的侧脸,喉头哽咽到几乎涨裂,眼角却干涩得流不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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