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着,忽然低笑了一下。
半年前,和留着啤酒肚的男人交涉细节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普希金掉出来的医疗卡。那不是普通的卡,而是特需部门专有的,适合疑难病患长期使用的红色门卡。塑料卡面已经被钥匙划坏好几道口子了,看起来常用到平时都不离手的地步。普希金打着酒嗝,在太宰治笑眯眯地向他端来第十杯酒之后,已经有点半睡半醒。
“谁知道有什么原因嘛……像我们这种无名小卒,也就是做做该做的事然后闭严嘴巴。不然还能怎么着?反正抽血就抽血呗!是不让抽,医院那帮人说我就是个典型的病毒携带者,什么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零几……”
“那你为什么还让他抽血呢?普希金先生,您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我能、能有什么报应,要报应也是他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自己担着去!反正也答应说肯定要给解药,他那么说了,那不是挺好的吗,至于死不死人,我就是个小人物……”他嘟囔着,“小人物……”
普希金趴到桌上。最终承受不住困意,开始要打起响亮的鼾声。
在普希金彻底对上眼之前,太宰治用力将人一把给拍醒,普希金半杯酒泼了出去,大吼一声懵着看向无人的后方,太宰在他侧边,偷偷将一枚透明的跟踪芯片贴到普希金的手机背面。
“我也是个小人物,普希金先生。我就不会这么做呢。”
他笑眯眯的站起身。
“那就再会啦。”
他从普希金兜里掏出几枚钞票丢到吧台,男人挠着光秃秃的后脑勺,喝了半口酒又睡着了。记忆中的太宰治对酣睡中的男人挥了挥手,他推开带有铃铛的玻璃门,在街道灯下留出长长的、安静的投影——
曾经漆黑的制服已经被浅褐色风衣替代,花瓣落在他日渐柔和的面孔上面。现实中的太宰治也有点要睡着了,春困绵绵。
他俯身坐正身子,像猫一样地伸展着发麻的四肢,懒腰伸到一半,又款款落了回去。他和江户川预计到的神秘客人,已悄无声息地一前一后绕过乱蓬纸箱和文件纸堆,走到福泽的办公桌前,坐到来宾沙发里。两人依次摘下墨镜,颇有一番明星下凡视察民情的派头。
一个把分开的隔离服布料搭在左肩,另一个当作围巾系在脖子上,气息被隐藏大半。
太宰没有提前反应过来。铃铛清脆的声音,从记忆中回到现实。
——“是,这么回事。”
曾经的新俄罗斯高级向导,现在的国际通缉犯之一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一脸无辜,有点难办似的,把两张伪造护照递到桌面。在他说话的时候,果戈理张牙舞爪,在一旁指指点点表示他对太宰身后那块匾额的充分热爱。
“请问这两张证件为什么通不过租房审核呢?”
果戈理半天呜呜哇哇,太宰治以为这是传说中的乌克兰语,随后了解到不是乌克兰语,是真的在呜呜哇哇,乱七八糟的噪音里,他注意力收回来,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脸习惯,他继续说着他们的来意。
“侦探先生,能帮我们看一下吗?顺便帮我们搞定一下租房和养老金的问题,真是麻烦您了。”
“喂喂,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这里可不是婚介所啊。”
“怎么、您们侦探社不是专接这种灰色地带的工作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摊手,他勾了下唇角,显露出某种本性。太宰治有点无语。他随手翻了翻证件,看到证件不过审的真正原因,他更无语了。
“……为什么你们要用卡通头像?”
乌克兰人立刻停下呜哇。
“诚惶诚恐真是万分抱歉!”
好像被谁夸赞了似的,他单眼发亮,眼睛上有着细细的伤痕,他的日语相当娴熟但错误百出。
“吾辈今早看到富田家还是神二家的糖果盒非常可爱!感慨不已、举国同丧!随手照着画了两张。”
“……你那个日语水平还是跟我说英文好了。”
“不管怎么说。”
在下午柔和的光线里,青年的唇角很快恢复原本乖觉的弧度,他通情达理看了一眼身边人。
“之前给我们造成的诸多麻烦我们还没有报答他呢……总得想办法报答报答,您说是吧,尼古莱。”
“不解决我们的户口问题、我们就去揭发您的老底啦!太宰治同志!”
果戈理欢天喜地地说。
太宰治抹了把脸。
-全文完-
第25章 后记
《燃雪之城》是我第一篇真正写到结局(划重点)的长篇。
这次酝酿得比较久,为了写它也调整了码字时间。而且为了保证脑力我居然没怎么熬夜还开始睡午觉了。果然作息规律后人类什么事都有可能做成呢呵呵呵呵呵呵……(发出日渐虚弱的笑声)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因为约定。一想到这是要在圣诞节作为礼物呈现出来,日期也掐好了,大纲也细排到每一天。结果就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一直往下写完啦XD
说一点有关创作它的琐事:
一开始这篇文诞生于一个场景,这个场景出现在三月份我的笔记本上。我写了两页类似电影剧本的东西,里面互不相识的果陀进入初遇环节,向导陀思妥耶夫斯基走去战场,接失控中的哨兵果戈理回来,安抚好状态后俩人开着敞篷车跑了,真男人从不看身后爆炸,开车的陀总自然不用说,果戈理也是真男人,他这一路都在看着陀总并感到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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