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倒没等着他回答。他脱了鞋子和深衣,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被子,连连赞叹这被子太暖和了。
不至于吧,身为右相大人,吃穿用度,位同公侯,铺的被子无论面料还是里料,都跟这床不相上下呀。
但看苏秦先生这一脸的陶醉,感觉以前好像盖得是破麻烂缕似的。
“先生,您安睡,孤回去了。”齐抿王看着一沾被子恨不得马上睡过去的苏秦,忙跟他道安告辞。
直到看着年轻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苏秦才闭上石屋的门,又快速钻进被子里,猛地一扯,连头一块蒙了起来。
事实证明,苏秦先生不但当得了国相,也当得了农夫,连续三天,他在花园里辛勤劳作,地里的植物,长得一如宿司农在时一样茂盛。
“吃不了的西红柿可以做成酱贮存起来,黄瓜也可以腌着吃,辣椒可以配任何菜的。”当殿议回来的齐抿王坐在地头时,正在锄地的苏秦,看着王上,侃侃而谈。
思路与大齐的美食家田味差不多,但嘴条子却利索多了。
“先生怎么知道的,难道其他国家也有这些植物?”听到苏秦熟练地叫出这些植物的名字和吃法时,齐抿王着实吃了一惊。
难道这些一直被自己视为大齐农业核心竞争力的先进种子,早就已经普及天下吗?
苏秦呆了呆,也不知是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点意外,还是大概没想到面前的王上竞然如此敏锐。他低下头,在锄了快一垄地的时候,才抬起头悠悠地说道:“石屋里有宿司农做的种植笔录,上面有名字呀。”说完的时候,还还给了王上一个这只不过是小问题的眼神。
齐抿王很努力地想了想,记得自己三天前送被子的时候,小石屋里光凸凸的,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呀。难道,是藏在床板下,这苏秦先生,竟然去翻人家的床板,这是做间谍的自然反应吗?
“王上,臣的后事快结束了吧?”苏秦看着一脸沉思的齐抿王,知道他又钻入了牛角尖,忙机智地转移了话题。
“没有,田国相请了方士为先生烧符超渡呢,还得四天才好。”被拉回思绪的齐抿王,很怪异地跟面前的人,讨论着他的后事。
“王上,让田单和触子回辙吧,我有预感,齐国将有大事发生。”苏秦停止了锄地,两手扶着枣木做成的锄把,说得一本正经。
但齐抿王却在如此严肃的时刻,注意力的方向,严重跑偏了。他忽然发现,这位一身白衣的书生,锄了那么多的地,身上,鞋子上,竟然洁白如新,一点泥土也没沾上。
“先生以前在家的时候,也事农桑吗?”齐抿王竟然没理会苏秦这事关国体的建议,提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疑惑。
苏秦低头看了眼衣服,眼睛闪了闪,对这位突然敏锐起来的小王上,有点意外。
☆、异常的田味
“秦在家虽然不事农桑,但游历天下时,却见过好多农桑水利之事,对这些简单农事,熟练地很。”
对苏秦的解释,齐抿王马上表示了释然。苏秦先生呀,鬼谷子先生的徒弟,肚子里装得,可是包罗万象的学问,会农桑,也不足为奇了。
既然思想已经无意识地跑得很偏了,齐抿王马上调整了思绪,专注地考虑起苏秦先生的撤兵建议来。
出兵燕,打打停停地,士兵一半时间在垦荒种田,成本极低,又迷惑了其他六国。出兵楚,触子的奇兵水淹秦军后,楚国得到喘息,现在与秦已是胜负各半,两个实力不弱地国家,与齐燕的骚扰战不同,他们被牢牢地拖在了楚地,每日损耗的粮草,不下万担。
齐抿王想不通,这大好的局面,为什么要改变。
“王上,还记的秦为您讲的那两个后生的故事吗?”苏秦看着年轻人轻轻蹙起眉头,了然地笑笑,很有耐心地开了头,接着道:
“富有的后生虽然因为义气,会有很多忠诚于他的人,但同样,觊觎他财富和权力的人,也不少,若身边忠诚的人都在外面抗敌,家里若发生变故,即便打下一座金山,主人如果不在了,又有什么用呢?”
齐抿王从这段浅显的话语中,很明白地理清了一点,那就是,自己的王位和国家,被人惦上了?
“是谁?”齐抿王沉声道,作为一个王,不管年龄和资历,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跟遇到媳妇给自己带了绿帽子一样,都是坚决无法容忍的。
“是谁,现在即便知道了,他不行动,你也无法对他做出处理,等吧王上,等他自己跳出来。当然,在两位将军到达临淄之前,王上最好也装病,呆在这里,别开殿议。”苏秦挑挑眉,对王上的感觉表示认同和同情,并很理智地给出了意见。
“老将军匡章难道也不能相信了吗?”齐抿王有点伤感,这位自己爷爷威王从草末提拔起来的将军,自己对他一直小心毅毅,到头来,却还是成了最大的隐患。
“他的资历和傲慢,会让他做出错误的决定。”苏秦走过来,挨着齐抿王坐下,看到小王上有点伤感的脸,思考片刻又说道:“当然,如果王上同意,也可以让这位老将军保持住终身的荣耀。”
作为一个王,齐抿王听懂了苏秦话里的意思,他的脸上更加伤感,这位老将军,陪伴了田家王室三代,忠心耿耿,他指挥的大战小战,从未失利过。他不希望,这位齐国老军中的代表人物,临老了,要么做出糊涂的决定,遗臭万年,要么,被人糊涂地弄死,虽然保住了名声,但人都死了,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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