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打开匣子的手,几乎带着颤抖,而当真正的信中内容展在眼前时,只觉一股腥咸热流用上喉头。
那信里,全然不是胤禛自以为的qíng深似海或悲恸遗憾。从颤颤巍巍的字里行间,胤禛仿佛再度看到了那张脸,胤禩的脸。那是雍正朝那几年里胤禩最常有的表qíng,神如死灰,冷漠疏离。他在信中嘲讽着兄长的悖逆心意,唾弃着皇帝的无耻贪图。最后他说“愿以吾身,完就此劫。以胤禩一人,换朝堂太平,求兄弟止戈。”
胤禛没有再看一遍的机会,因为那满口的热血已经喷薄而出,眼前一片血红。
皇上的思绪随着夜幕降下,终于从暗沉的天际中拉回,目光落在刚刚掌起的灯烛上,而手上的那封信,胤禛竟再无打开的勇气,而是让它静静地躺回木匣之中,束之高阁。
不知又过了多久,皇帝才将将回过神来,只闻缕缕清香铺面而来。胤禛一抬眼,正瞧见甄嬛立在西暖阁门外,手里捧着一屉rǔ白豆腐袅袅而来。
苏培盛见皇上已经看到菀贵人,便没有出声打搅。老奴才立在门口,看皇帝招手让菀贵人进去,再瞧着菀贵人挽起马蹄袖,将几碟蘸汁布在一侧,缓缓抬头柔声道,“四郎,要先尝哪一种味。”
胤禛闻声,身体一震,他展眼看向甄嬛,只觉她此刻站在烛影之下,黑暗掩去了她大半个脸颊,却有着说不出的滋味,皇上恍如梦魇一般慢慢抬手抚上了菀贵人的脸颊,沉声道,“叫四哥。”
甄嬛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愣,旋即为皇上夹了一块豆腐蘸了醋汁,放在骨碟中捧到皇帝眼前,qíng深似水道,“四哥,尝尝。”
这一顿晚膳,皇上吃了两块菀贵人亲手庖制的泉水豆腐。最终命众人将灯烛调暗,牵着甄嬛回了寝殿,一夜安宁。只有皇帝怀中佳人知道,揽着自己的夫君此时此刻是何等qíng深,彷如百练之钢化为绕指柔qíng。
在甄嬛心中,这不声不响的一夜,却比那些激qíng四溢的夜晚都要动人心弦,在她年轻的心尖留下永世不灭的美妙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吐血的真相揭开,原来四哥两辈子都是自作多qíng了。
但老天是疼四哥的,这不把真八哥给弄来了吗?
甄嬛其实在这里是百分之百的替身了,但在一个女子心中,此刻却是自以为两qíng相悦的幸福。
所以当甄嬛发现四哥根本不爱自己,一定会斯巴达滴。
所以虽然甄嬛斗不过八哥,但是身为一个后宫妃嫔这也是一条必经之路。
下一章,是新年前的最后一章,阿凝争取在下周一晚12点之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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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叫四郎。
八哥:………………
四哥:叫四郎。
八哥:………………
四哥:叫四郎。
八哥:………………
死循环中ing
☆、第二十一章 徘徊不定
皇后与甄沈两位贵人站为一线,就连皇帝偶尔到景仁宫坐坐,皇后也会叫了两位贵人作陪,可谓是抬举重用。
皇帝自然瞧得出皇后的心思,听着乌喇那拉氏命沈眉庄读诵账册,大有要培养沈贵人协理六宫的架势。胤禛也没阻止,表面上算是默认了。毕竟于皇帝来说,皇后与华妃都不可心,这些新晋的妃嫔里也却数济州都督沈自山的这位女儿最具后宫女子的典范。
于是皇帝在暖阁里坐着,闭目听着沈眉庄为皇后念着账册,再有甄嬛在一旁陪同附和。要让外人瞧着,怎么都是一副贤妻美眷的景致?/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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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坌闹腥从行┾亍?
自那日西暖阁呕红过后已有六七日的光景,胤禛每晚看到敬事房呈上膳牌,都会一眼就瞧见瓜尔佳氏的绿头牌,只单单看见“廉贵人”三字,皇帝就觉腹脏之内气血逆流,那将将压下的心火便又有燎原之势,于是胤禛随口命了敬事房将廉贵人的绿头牌撤了。
皇帝这一举动,立马就有人会了意。宫墙之内很快就将皇帝急症与廉贵人汤泉独宠联系到了一块,那话是极不好听的。说什么别瞧着瓜尔佳氏一副恭良素净的模样,却于两日之内就把皇帝身子耗亏,活脱脱一个狐媚转世。幸而皇帝乃一代明君英主,立马就明白了过来,把这廉贵人冷在了储秀宫。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胤禩耳朵里,听完方若挑拣后的措辞,仍旧是气得面红耳赤。想他堂堂皇子阿哥行宫承恩,那是受了多大的折rǔ,被老四日夜痴缠不说,如今还要担着莫须有的罪名。胤禩气极反笑,心道这辈子爷头上的罪名倒是齐全了,乱党逆臣,除籍改名,如今竟还要当回狐媚惑主的小妖jīng。
方若看着主子脸上一阵涨红复又是一阵青白,本是气得直抖却又突地笑了起来,赶紧上前一步为主人抚着后背劝道,“主子千万别往心里去,椒房之宠历历在目,想后宫有谁能享见这等荣宠。如今qíng势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待皇上想清楚,自然会好了。”
胤禩听了笑意更浓,方若这是真拿自己当后宫小主来哄呢。撤掉自己绿头牌的正是皇帝本尊,即便是有人进了什么谗言小话,那也必定是戳进了皇帝心窝子,等老四改换心意,那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可恨自己汤泉委身受rǔ,却换来这般结果,皇帝如此冷落的态度,想必这圆明园是去不成了。
果然如胤禩所料,第二天远在寿康宫的皇太后便发了话,说廉贵人年轻浮躁侍奉皇帝不周,命于储秀宫禁闭思过。胤禩跪接了皇太后的懿旨,心道自己入宫之后就连太后的面都没见过一次,这背后推波助澜之人,那简直是不言自明了。皇帝都态度鲜明了,也难怪皇后会如此堂而皇之的出手。
的确,这背后推波助澜之人就是中宫皇后。宜修坐在景仁宫暖阁的软榻上,听着剪秋将皇太后懿旨说了一遍,颇为自得的点了点头。
碧凤汤、椒房宠。皇后从听闻之时起就恨死了廉贵人,随后请安一见,那张脸简直令宜修坐立难安。但一向不得帝宠的中宫娘娘能做的唯有佯装贤惠怀柔之姿,自然不能立刻将瓜尔佳氏如何。
宜修心道:真是苍天怜悯,让皇帝在这个节骨眼病了,醒来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就对储秀宫那位厌弃起来,连绿头牌都撤了。如此形势,皇后自然乐见,后宫之中有个甄嬛抗衡华妃就已足够,大可不必如此多人受宠。于是便顺水推舟,放任宫中闲话多传了两天,再于太后跟前略略一提,便得了这般成果。
皇后除了心头一患,总算安下心来饮了半盏茶,少顷才又问了剪秋道,“那日是谁给菀贵人报的信?”
剪秋早就将皇后嘱托调查清楚,躬身道,“回皇后娘娘,皇上急病那日是养心殿内寝殿伺候的王公公去碎玉轩通报的。”
皇后闻言微微一惊,她原以为是那些小太监攀附了过去,没想到却是皇帝近侍。王太平也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他与苏培盛不同,一直不吭不响的在内寝殿里伺候,借他一万个胆子也是不敢私自与后宫妃嫔暗通款曲的,可见这是皇帝心意。
皇后将茶杯缓缓放在几案上,盯着杯中青叶转了一圈又一圈,只觉胸中钝痛。乌喇那拉氏宜修少时入府,与皇帝结缡三十年。前有王爷痴爱纯元,后有皇帝盛宠华妃。如今美韶华已逝,膝下孤寂,除了这等了半辈子的中宫荣耀,这景仁宫里再无一丝人间冷暖。
剪秋立在一侧,她陪伴皇后多年,自然瞧出了宜修眼中凄冷,出言安慰道,“娘娘,皇上于后宫之中最敬重的就是娘娘了。”
皇后展眼看了看她,只淡然一笑,“敬重?哪个妻子只愿得夫君敬重?”这些年来,她早已看得通透,却仍旧无法释怀。她可以端看新花怒放,于必要之时一一折取,却再难见帝王回顾垂青。满腔凄楚,终究化作一道戾气,堙没皇后良知,席卷后宫女子。
“本宫小看甄嬛了。”皇后理了理领巾轻声自语,仿佛一瞬间又恢复常态,她并未想到皇帝会将跟前的人派与甄嬛使唤,可见菀贵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已经根深蒂固。
景仁宫原本大好的chūn色,也随着主人日渐暗淡的心境,而渐渐清淡下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皇后万万没想到她折损廉贵人这一招却是多余了。原本皇帝是真不想见瓜尔佳氏那张脸,若无人推波助澜,只怕皇上真能冷着胤禩好一阵子。但当胤禛听见廉贵人被太后禁足于储秀宫的消息后,腾地坐不住了。
而将消息急时报到皇帝跟前的,正是内寝殿伺候的王太平。这位王公公从一听说廉贵人受罚,便心中有了计较。皇帝刚刚给自己托付了这位小主,如若储秀宫自此一蹶不振只怕于他不会有一点好果子。于是便察言观色良久,在伺候皇帝更衣的当口,将这事说了出来。
胤禛坐在龙chuáng上,呆了半天,也不就寝。想着毕竟是皇太后的懿旨,皇帝不可立刻就驳了太后面子,只能让瓜尔佳氏委屈几天,等风头过了,再过去瞧他。
皇帝这边既已做好打算,胤禩也绝不会在储秀宫坐以待毙。
胤禩暗道,爷连那最龌龊之事都已行了,若是因为皇帝抽风而莫名失了宠,错过圆明园家宴,岂不是前功尽弃,白白受rǔ了么。
于是从接了皇太后懿旨之后,胤禩便连夜抄起经文,只用两天时间便恭恭谨谨的抄就一册《法华经》。
方若见主人眼睛都熬红了,却又不敢劝阻,直到胤禩抄完之后迎着烛光看了一遍,才吩咐她道,“姑姑可有法子将这册经文送至寿康宫去?”
方若在胤禩抄经之时便已猜到几分,如今主子受难恰是奴才们尽心竭力之时,听见胤禩此问赶紧应承道,“奴婢与寿康宫的竹息姑姑是同年入宫的,旧时有几分jiāoqíng。主子这件事就放心jiāo给奴婢,奴婢必将经文呈到太后近前。”
胤禩点点头,将书册包裹好后,又叫碧月重新裁了宣纸,准备再抄一册《金刚经》。
“主子,您昨日就没睡两个时辰,今日还是先歇下吧,别熬坏了身子。”碧月虽然手上还是给胤禩重新布好纸张,但嘴上却忍不住劝了。主人身子骨一向不好,怎经得起这一夜一夜的gān熬。
胤禩瞧了瞧碧月,又看了看捧着笔的碧云,这小丫头又是肿了眼。胤禩略感宽慰,毕竟这三人已经收入心腹,总算还能派上点用场。但这经还是要抄的,于是明言道,“如今我这也是亡羊补牢之法。太后看了未必会对储秀宫改观,因此必要以诚心动之。”
再度提起笔,胤禩又放下,抬眼问了方若,“廊子上的人可安排妥了?”
方若点头应是,她自然知道胤禩所指何人,昨日她就已将廊上与正殿里的奴才布置妥当。如今储秀宫里皇后华妃的暗桩他们已经摸了个门清,但还有两女一男颇为摸不清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