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平日里的思子之qíng,别人是极难察觉。惠嫔日夜陪着,尤其是太后卧病时日,这份慈母之qíng多少还是能体察到的。沈眉庄本就最厌这深宫冷qíng,夫妻无爱,母子相隔。就算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又能如何?还不是为了皇帝的脸色,战战兢兢,难以袒露真qíng。
因而惠嫔是真心希望太后得意母子团聚,但此刻又觉得拿捏不定。沈眉庄自知陪伴圣驾的日子屈指可数,对皇帝的脾气难以摸清,便只能沉默不语,眼看着就到了chūn华门。
“我就只能送姐姐到这了,如今我是不便再踏出这chūn华门半步。”胤禩与惠嫔对伏了一下,看了看门外宫道,似是怀着满腔的遗憾,但最终还是转身回去了。
沈眉庄走出了几步,回身驻足,目送着廉嫔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内,只余一声唏嘘。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敬事房的太监已经托着膳盘进入西暖阁。
胤禛一瞧那一溜绿头牌就觉得脑仁疼,于是命道,“从今日起,免去敬事房膳盘,何时起复听朕旨意。”
待敬事房的公公退下后,胤禛便又下了一道圣旨,将养心殿日常开支裁去三成以赈恤灾qíng,并取消了今夏移宫圆明园的惯例。
皇帝勤俭,那以景仁宫为首的东西六宫,自然以皇上为表率,纷纷自请裁减了三成定例。但这不能移宫度夏的圣旨,倒着实让几位妃嫔小主大失所望。
别说新贵得宠的祺贵人,就连碎玉轩的菀嫔也是久不见圣驾,连封妃一事也随着皇后对廉嫔的连消带打,一并石沉大海,不知何日才能再提上日程。因而一众小主本是想借着移宫圆明园之机再得圣眷,毕竟廉嫔如今是去不了的,皇帝身边总还是需要妃嫔相伴,若是谁能在此刻顶了廉嫔位置,还怕圣眷不隆么?但没想到,皇帝一道圣旨,便将各宫的盘算打得稀碎。
于是,皇上勤勉理政,在养心殿里夜读两日,并无一位小主可以近身。胤禛每每抬首,只见西暖阁内空空dàngdàng,再无八弟身影相伴。暑夏已至,一向最怕热的雍正皇帝,却觉得身侧冷了几分。
案头上只有宛若每日的奏报以解皇帝相思之qíng,但翻来看去,也不过是胤禩白日里如何念佛,夜晚里如何抄经罢了。胤禛心里愁道:莫不是老八这辈子真的打算常伴青灯古佛,自此与皇帝殊途么?
胤禛摇了摇头,老八可不是这种人。
而第二日清晨,皇帝刚刚与张廷玉等人议事完毕,就见寿康宫的人来传话,说太后病qíng忽然反复,请皇帝过去看看。
胤禛心下一滞,他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太后大限将至,毕竟上辈子孝恭仁皇后乌雅氏在雍正元年就崩了。但紧接着,胤禛发觉自己心头的担忧竟是老八,如若太后真的这个节骨眼没了,老八这不祥之身的名头可就被坐实了。到时候前有言官死谏,后有皇后指摘,只怕老八是难免要受更多委屈了。
胤禛长叹一声,心道:太后还不能死,朕的八弟万万不能背上这个黑锅。
于是皇帝赶紧摆驾寿康宫,定要让太医把太后治好。
一进寝殿,皇帝见太后果然面色沉凝,似有大去之象,连一旁的惠嫔都已是目眶含泪。
皇帝只略略的看了太后两眼,便将太医温实初宣到跟前问话,“太后的病虽有反复,但朕前几日瞧着已经好了不少,如今为何如此了?”
温实初跪在皇帝跟前,谨慎答道,“回禀皇上,太后乃是郁结于心,长久不能抒怀所致。药石虽能解表,却难以根治。”
胤禛低着头瞧了温实初半晌,心知这太医是菀嫔常用的那位,除此之外倒也中规中矩,算是个稳重之人,便命他起来,到外间候着。
皇帝回到太后chuáng榻跟前,见药已煎好,便命惠嫔扶了太后起来,亲自喂太后喝药。
胤禛还记得上一世他于太后病重之日亲至永和宫昼夜侍奉汤药,但那时他不过是做一做贤孝的样子,心里甚至还有些盼着这位偏私迂腐的圣母皇太后快点殡天。但如今,世易时移,虽皇上对太后的母子之qíng并未增添多少,但心中所盼却是大相径庭了。
一碗汤药下肚,温实初的医术还算不错,太后缓缓睁了眼,对着皇帝勉qiáng撑出了一丝笑容。“皇上国事繁忙,得空应该好好歇着,哀家无事,咳咳咳……”一句话尚未说完,太后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皇额娘养好身子,朕才能放心于国事。”胤禛为太后掖了掖被角,这夏天里太后这一条锦被不薄,可见这身子骨确实不好了。
太后已经好久没得皇帝如此关怀,那老迈的脸上更添几分慈爱,她缓缓牵住了皇帝的手,那曾也冰肌玉骨的皇妃之手此刻只剩下老人的粗糙枯萎,但她还是这样搓着皇帝的手半晌,最终才轻声说道,“哀家还有一事不放心。”
“皇额娘有何事,吩咐儿子就是了。”此qíng此景,与上一世截然相反,胤禛略感不自在的坐在太后身侧,任由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老妇翻看着自己的手掌。
“额娘想你弟弟了。”这句话在乌雅氏的口中真酌了许久,说出来的不是“皇额娘”不是“哀家”,不是“十四贝子”不是“允禵”,而是你的“额娘”想念你的同胞弟弟了。这一句里,没有皇家只有亲缘。而伴着这话流淌出的,是几年来为次子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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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受怕却又不敢提及的心酸泪水。
胤禛闻言,稳稳不动,也不发半句言语。
惠嫔在一旁偷偷抬眼,她原以为皇帝在目睹了太后重病、垂泪相求后,总会露出一丝qíng感。但皇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太后,表qíng未变。那眼神未达眼底,几乎看不出任何感qíng。
沈眉庄深深的低下头去,她想起了廉嫔的那句话。也许在爱新觉罗的皇族眼中,这些生育过皇子后嗣的女眷,真的永远都难以盘踞在他们心上。
胤禛将太后的手放回锦被内盖好,起身只说了一句,“皇额娘的心意,朕已经知道了。”便起驾离去。
皇帝回到养心殿,一个下午照例还是召见了诸位王公梳理西北灾qíng。最终掌灯时分,皇帝才下了一道圣旨,将十四贝子允禵调回北京,命其暂居景山寿皇殿待旨。
作者有话要说: 阿凝觉得自己挺不会写四哥和八哥的算计的。
细细想来,因为阿凝自己是一个挺缺心眼的人呀!
所以,大家就凑合看吧!
昨天是母亲节哈,阿凝写完了才发现。
太后既然在甄嬛传里被写成和皇上很亲厚,那阿凝就利用一下。
这里的太后,绝对不是上辈子的德妃,也正是因此皇帝才会多少让她满足一些。
当然,四哥不傻,八哥再往大了作就快要被四哥拿下了。
下一章,周三中午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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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太后不能死。
八哥:四哥啥时候成大孝子了?
四哥:等老八没事儿,她再死朕就不管了。
八哥:冷血,无qíng!
四哥:……朕只对老八有qíng不好么?
八哥:那你放爷出宫!
四哥:……
☆、第四十八章 帝心相系
圣旨一下,十四贝子进京。明面上人人都道皇帝贤孝,体恤太后病中思子qíng切,乃是为君、为子、为兄长之表率。
于是乎接连几日,皇室宗亲的请安折子格外多了两成。胤禛心明眼亮,自八王一党势微以来,皇帝对宗亲颇为冷淡,虽未像上辈子那般大加贬斥,但重用是没有的。而这些人,眼睛紧盯前朝动向,如今见皇帝对胞弟似有缓和之意,便又有些蠢蠢yù动起来。
胤禛并未有空理睬这些妄图揣测圣心的意图,两世为帝,这些人的小心思看在皇帝眼里实在是无关紧要,甚是无趣。
胤禛将这两日的折子扔在御案上,其中唯一令他宽慰的消息,便是岳钟琪伤qíng稳定,并未有恶化的趋势。皇帝命京中快马递送珍稀药材,并由陕西、山西、河南等地调配良医为其医治,如今看来这伤势只待静修,并无深患之忧。
皇帝因病而耽搁下的天坛祭祀,总算提上日程。胤禛点了怡亲王胤祥引观前行,御驾躬诣,诚心祝祷,望灾祸尽退、百姓安泰。虽皇帝有明旨,一切仪式规格从简,但祭天之行,无论如何也难免声势浩大。
皇上前脚刚刚起驾出宫,皇后便率领阖宫妃嫔于宝华殿祈福。
诸位后妃依次进香完毕,胤禩这才于最后入了宝华殿正殿。众人见他一身青素衣袍,乌发轻挽,从方若手上接了香火,合手祝祷。与后宫嫔妃相比,这人不施半点脂粉,更无饰品点缀,却贵从气中来,竟连皇后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群妃祈福过后,皇后一派温和笑意,携着胤禩的手往殿外走去,“廉嫔这些日子奉旨修行,为皇上与本宫积福积德,真是辛苦你了。”
一众小主只得跟在后面,胤禩却一点也没有推怯之意,泰然应对道,“臣妾并不辛苦,能为皇上分忧,为大清祈福,是臣妾的福分。”
“你们瞧瞧,廉嫔才在这住多久呀,这眼界倒是高了许多。”齐妃贵为妃位,却要走在廉嫔之后,心中本就有气,于是yīn阳怪气的和一旁的敬妃玩笑道,“她倒是眼中只有皇帝,只有社稷,也不知把太后和皇后放在何处了?”
敬妃一向谨小慎微,只得低头不语。皇后却慢条斯理的笑道,“后宫嫔妃,理应以皇帝为天。皇上龙颜愉悦,太后与本宫自然就喜欢,何须日日挂在嘴上。”
齐妃见皇后如此抬举廉嫔只得暗自翻了个白眼,再不做声。倒是跟在后面的菀嫔开口道,“皇后娘娘说得极是,臣妾听闻皇上最爱廉妹妹于养心殿侍奉,可见妹妹正是皇上的解语花。”
“可不是么,臣妾尚未入宫之时,便听阿玛说起,西暖阁红袖添香,廉嫔娘娘最能为皇上分忧国事。”祺贵人一副懵懂模样,说出的话倒是别有深意。这“分忧国事”岂是后妃可以涉及之事?
胤禩不等旁人开口,率先截住话头,“祺贵人的阿玛倒是耳聪目明,连皇上与后妃之事也略知一二。只是臣妾愚钝,不过是端茶递水、铺纸调墨,哪里能为皇上分忧呢?”
祺贵人顿时一脸慌张,低头自责道,“请廉姐姐责罚,是臣妾口无遮拦。”
皇后并不见怪,反而笑道,“祺贵人快抬起头来,廉嫔与你幼年相识,你的xing子还不清楚?哪里会错怪你呢。”
胤禩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得僵了,但还是只能附和点头。
皇后见宫院大门已近在眼前,这才驻足,一副和颜悦色望向胤禩道,“被拘在宫院里,委屈你了。待皇帝祭天回来,本宫自会找时机提提,求皇上放你出来走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