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瞳孔猛然一缩,胤禛虽心知肚明胤禩九成九会推举十四,但当亲耳听到胤禩如此不加避讳的言辞之时还是不由心中一抽。
皇上拿起茶杯闷闷地喝了一口,就听见胤禩继续道,“听闻十四贝子在圣祖爷在时,领大将军王,以御驾亲征的规格率部出征。展眼朝廷上下,还有比十四贝子更娴熟西北军务,又堪为将帅之人么?”
皇上听完,啪地一声将茶杯狠狠地撂在桌上。这话可是放眼整个雍正朝无人敢提的,即便是允禵亲母贵为太后的乌雅氏也断然不敢再提大将军王一事,那些揣摩着皇帝心xing而上表举荐十四贝子的臣子也是措辞极为含蓄恭谨的。
胤禩见皇帝怒气外露,微微扁嘴道,“皇上既然不爱听,又何必命臣妾说呢?”
胤禛将手中念珠扔到桌上,抬着眼皮看了一眼胤禩,见他一脸漠然,只觉得胸中火气渐渐窜上,但终究还是压着脾气说道,“朕记得上回你说陈条里谁被推举的多,谁便最为合适。朕叫你好好帮朕梳理陈条,你却不知众臣奏议中推举最多者乃是博尔丹么?”
胤禩听了垂眉一低,却未做解释,只是略微一偏头,那表qíng和动作与上辈子廉亲王跪在皇帝跟前时,十足十的一样。
皇上瞧了大为光火,心中暗恨道:如此危难时刻,老八还不忘徇私,在他心里莫不是那些腌臜兄弟比大清江山还要重要?
于是胤禛出言责备道,“博尔丹乃是镶huáng旗苏完瓜尔佳氏,你倒是大度,不推举同宗重臣,却心心念念为那些个不相gān的人请命。”
胤禩心里早已开始腹诽道:说什么同宗同脉,爷是不是镶huáng旗的苏完瓜尔佳氏,老四还不清楚么?什么爷只顾念着十四,还不是皇上自己先提的这话么?老四呀,你这万事试探、凡事疑心的毛病真是亘古不变,连骂臣下的功力也是万年不改。
胤禩等皇上的气出了半刻才慢悠悠地抬眼再度看向皇上,开口道,“博尔丹将军刚刚领授了正一品黑龙江将军一职,镇守于东北枢要之地。东北乃我满人故土,万不能再有差池。更何况博尔丹将军兼管民政民刑,善理旗务,惯用满军,此时取代岳将军襄理西北军,只怕西北军民心中埋下间隙。”
胤禛当然也觉得出博尔丹惟熟於满洲营垒诸事,调派到西北参赞军务,只怕和岳钟琪置下未必能相得益彰。
这些道理皇帝烂熟于心,但见到胤禩举止神态,皇帝便觉得老八句句都是矫qíng,皆是为十四剪除对手。胤禛冷哼一声,心道一个人选不成总还有下一个人选,皇帝就不信泱泱大国还能找不出一个合适将领么,于是继续说道,“即便如此,还有张广泗。”
胤禩早就料到皇帝心中那几个人选,闻言笑道,“张将军身在云南楚雄,臣妾觉得一样不能调用。皇上自登基以来推行改土归流,以解决土司之患。如今在云贵等地稍见成效,却不得已调云贵总督鄂尔泰深入西北援灾,若再次调遣兵将,只怕土司之势再有抬头。”
胤禛被老八的理由说得死死的,这种种人选,种种不可用,他早就了然于心,不然还用费尽心思物色人选么?只是为今之计,胤禩越是抽丝剥茧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道理,皇帝便越觉得他心里藏jian,仿佛上辈子的雍正朝再度重现一般。
皇帝连续否定了两个人选之后,起身在屋里踱步两圈,最后胤禛才想起一个人,驻足道,“朕觉得兆惠尚堪重用。”
胤禩闻言心中已经暗自叫了一声“甚好”,但眉头却适时皱了一下,狐疑问道,“兆惠何人?”
皇上一听,心中大喜,难得寻到一个胤禩不熟识的人选,这会要叫他无话可说,于是年念叨起这个人来,“乌雅氏兆惠,乃是太后一族之后,年纪轻轻已经在军中历练多年,朕本就有意让他赴西北立些军功,以后可堪大用。”
“如此重任,臣妾觉得还是应委任经验丰富的将领,怎可让年轻人肆意为之?”胤禩锲而不舍的弗皇帝心意,却见皇上大手一挥道,“兆惠虽年轻,但朕瞧着稳重老成。岳钟琪虽然卧病,但不碍运筹帷幄之能,兆惠跟在西北军中只怕不出两年,我大清便又多了一位将才。”
皇帝瞧着胤禩一双不满眼神,仿佛正憋着心思想要再琢磨出什么反对言语,便手疾眼快地把兆惠的名字勾了,盖棺定论道,“朕意已决,至于兆惠的职位,朕明日与臣工商议后在下旨。”
胤禩瞧着皇上言罢就起身进了内寝,这会胤禛的脸色才又缓和了一些,站在门边向着八弟笑道,“不早了,你莫要再费神,快安置了吧。”
胤禩略显萎靡的蹭进了内寝,由方若进来服侍着更衣就寝,而心里却是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以胤禩对皇帝的了解,不管自己提议何人只怕都会遭了皇帝猜忌,因而这兆惠的名字还非得是皇上自己想出来。也只有当皇帝自己想起此人,才会将年轻等劣势转化为排挤掉十四贝子允禵的优势。
胤禩qiáng推允禵的行为乃是冒险一计,若是成了自然是一等一的好。若是不成,便是连着声东击西的预谋,让皇上以为胤禩一心推举十四弟,便会对旁人放下提防。
胤禩躺在皇帝身边,总算觉得这几日的心力没有白费,等着皇帝下了明旨,兆惠便可光明正大的出京西征。如今西北乱局,灾祸烽火,反倒是为查寻九哥下落颇为有利。
作者有话要说: 阿凝今天很不顺,很不开心。
所以回到家用了好久才调整过来,继续码字。
但果然发现,还是码字写文最令我开怀。
感谢大家一直的不离不弃,阿凝很感激。
这一章,八哥继续使计,眼看着即将达到目的啦。
九哥的身影不远了,阿凝其实好想写他现身哈。
另外,四哥和八哥,真的是一会你侬我侬,一会弄你弄我呀!
下次更新周三,虽阿凝很想白天更,但是发现,还是晚上更的可能xing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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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老八吃不下饭去?
八哥:怎样?
四哥:莫不是揣包子了?
八哥:不可能,爷病怏怏的身子。
四哥:说明朕的种子质量好呀!
八哥:你想太多了!
☆、第五十三章 各有所托
皇上心中人选既已选定,到了天亮便也没再拉着胤禩腻味,而是早早的起身回了养心殿,将诸臣王公召来议事。
不出半日,皇帝的圣旨降下,擢升乌雅氏兆惠为正三品参将,领五千jīng锐骑兵自保定出发至太原,渡huáng河直取兰州与西北军汇合,共讨准格尔。
同时,皇上拨了大批粮糙和jīng贵药物,一路上随大军西征,以备西宁援灾。
进而皇帝又连追三道圣旨,命西北十个重灾县将灾民疏散至临夏、甘南等地,周遭府道需开城收纳安置,不得驱赶半个灾民。
时间过未时,皇帝只糙糙用了几口膳食,连午歇都省了,便将接到圣旨连忙赶至宫外候传的乌雅氏兆惠宣到养心殿来面圣。
皇帝对这位年轻将领先是一番鼓舞嘉奖,再又来了一通敲打,将行军日程再度商讨一便,就将一众大臣谴退了出去。唯独将兆惠留下,却拿出一道密旨,而这密旨之中的内容,除了皇帝与兆惠,便再无第三人知晓。
兆惠乃是乌雅氏后人,太后本家一族并非满洲大户,因而本朝家族中鲜见能出这么一位出将入相的人才。因而兆惠在御座跟前领受完皇帝重托,便被寿康宫宣去请安,也算是再合乎常理不过。
粘杆处的探子很快便将兆惠在寿康宫内的所言所行一应呈报上来,皇上看了并无半分不妥,太后午歇之后十四弟便回凝晖堂歇着去了,并未和这位刚刚被皇帝寄予众望的新人有何联络。于是皇帝这略微不安的心思,也便放下了。
日暮之前,兆惠离了宫,终于回到家院后,正有一人在书房中等着,而来人正是乔装改扮的敦郡王允誐。
允禵入宫之后,见八哥一面虽难如登天,但由宫外福晋送些换洗衣衫还是办得到的。因而允禵虽与八哥两道宫墙之隔却是咫尺天涯,但与在郡王府内的老十倒是偶有联络。老十早就接到十四密信,说皇帝将会派兆惠出兵西北,请十哥拿着允禵的信物将嘱托带到兆惠家中。
允誐接到信时,那是一百个不相信,皇帝怎么会派一个年纪轻轻、名不见经传的乌雅氏兆惠担此大任?
别说老十不信,就算是亲自定出人选的十四,心中也是忐忑难安的。
然而,当午后皇帝圣旨晓瑜朝廷时,身处两地的允誐和允禵兄弟皆发出了如出一辙的感叹,“宫里那位廉嫔果然就是八哥。”
八哥当年贵为亲王时,处处受皇帝挟制,如今化入后宫倒是把皇帝哄得服服帖帖。今时对比往日,令人难以欢颜,只能唏嘘不已。
允誐思及此处更不愿再往下想,毕竟廉嫔独宠伴君继而有孕小产的事已经在朝廷中传得沸沸扬扬,无数人打听着这位娘娘乃是何许人也。而却只有允誐与允禵二人心知肚明,却暗中发恨。
八哥所受的屈rǔ简直天下罕见,为今之计身为弟弟的两人只愿尽快将计谋布局妥当,将于西北受难的九哥和在后宫受rǔ的八哥赶紧救出来。
因此平时极爱居高不逊的敦郡王亲自换上渔夫破衣,挑着一担子腥臭的鱼虾,从兆惠府上的后门进去了。
兆惠与允禵虽已十数年未见,但却是少年时结下的jiāoqíng。从皇帝下旨调十四贝子回京,再到西北军务人选的困局,兆惠皆是步步关注、事事留心。当皇上的圣旨突如其来的砸到自己身上时,兆惠已经略微明白了其中缘由。
这个节骨眼上,十四贝子与皇帝关系缓和,若无他斡旋,以兆惠之才资,只怕还要再等上三年五载,才能担此重任。
但今日当兆惠急急忙忙到寿康宫请安时却没能见到十四贝子一面,这毫无源头的事件瞬间令兆惠心中打起了响鼓。他虽不知十四贝子的意图,但却领受了皇帝密令。这密令中的事若不及时与十四贝子商谈,待明日出京后,便是再难回返,他该如何是好呢?
因而当兆惠一进府邸,便被夫人的丫鬟领到书房后,见到屋内的敦郡王时,兆惠才算有了主心骨。
兆惠恭恭敬敬的给敦郡王行礼请安,完全没有在意此时敦郡王身上的破衣烂衫,更似乎全然闻不到老十那一身鱼腥味,然后便静静的听着敦郡王把来意说明清晰。
十四贝子与敦郡王的jiāo待极为言简意赅,那便是“找到九爷,暗中护送至漠北。”兆惠自然懂得八王一党的核心便是这三位,而敦郡王的妻族正是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因而自西北到蒙古这条路线即短又最为安妥。
但兆惠却面露难色,被粗中有细的敦郡王看个正着,于是允誐问道,“兆惠将军,可是有何难言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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