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剑子并没有来。
第三天,剑子还是没有出现。
第四天……第五天……
剑子始终没敲开他的门。
龙宿并不焦灼,起码第五天来送文件的穆仙凤觉得他很悠哉,喝点酒看看书泡泡温泉偶尔做个饭,悠哉到……看不出他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思慕的人,带来一个最终的回答。
事实上,龙宿本人也觉得自己平静的不可思议。自家事自家知,若没有足够庞大的回报,疏楼龙宿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耐心的人。至于他付出超绝耐心的人能否算是庞大的回报……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剑子仙迹这个人,一不美貌二不温存三不懂情调四不能言听计从五喜欢事事同自己呛声六性情总是捉摸不定七武力值过高……等等等等,缺点族繁不及备载,更别提他还是个男人这一无解事实。追抚今昔,对人一贯挑剔的龙宿也忍不住苦笑,究竟该说是“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的盲目好感,抑或“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天道轮回?
龙宿少时听闻有花名月下美人,一夕乍现,绚烂芳华,不刻凋零,自此心向往之。待得花期,就每晚都去一位家有优昙的长辈家静候,数夜不眠,直至花开。
每一秒,他都觉得剑子会来,又在下一秒,发现剑子并没有来。多年之后,等待中的龙宿想起了首次目睹昙花月下幽幽绽开的情形,忽然觉得剑子很像昙花——估不到花期,看不出结蕊,若不全心全意彻夜守候,也许就永远无法知道,他是否为自己盛放过。
恋爱中的人总会多出些全无道理的浪漫联想,因这种浪漫,又多出些全无道理的渴望与信念。
就这样……他等到了第七天。上帝造人到了第七天也要休息,而再过一天,剑子就会去周齐处开始工作,龙宿有预感,如果今天剑子没有来,那就一定不会来了。从第二天电话不在服务区开始,他就没有给剑子打过电话,剑子则更是沉得住气,连一封短信问好也欠奉,彻底来了个人间蒸发。
第七天,剑子没有来。
天上下起了雨,一层秋雨一层寒,晚上也越来越冷。小屋管理员来问过要不要打开暖气,龙宿想了想,跟管理员说不用了,他很快要回去。
所以第二天龙宿还是没有回去,他想,这都是因为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山雨,让他想起了和剑子的旅行,细雨飞过翠山头,拍打在残叶的滴答声……唯一不同的是,此时是深秋,雨下的很大,丝丝都是扑面的寒意,没有人会想在这么阴冷的天气出门,懒惰如龙宿就更不例外。这个理由让龙宿心安理得地宅在屋子里,继续等待着或许只存在于他希望中的花开。
晚饭请管理员送来了山下宾馆的几个拿手菜,又想办法升起了火炉,龙宿拿着书靠在沙发上,窗外屋里噼里啪啦都在响,又都那么寂静。寂静得他几乎以为响起的敲门声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敲门声?放下书,龙宿又认真地听了听,才确认真的有人在敲门。
来收碗筷不都是第二天?龙宿皱了皱眉,“谁?”
“审问之前先开个门吧,这地方还真够难找——”一句话没说完,门就砰地打开了,龙宿握着门把,呆呆地看着站在雨地里的剑子,后者白衣白伞,眼睛里笑意温柔,“龙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龙宿凝视着剑子,然后那笑意就这么一点点从剑子眼中,传到了他的唇边,变得越来越大,甚至有点傻兮兮,“……剑子,该说是汝始终让吾料不着吗?”
剑子叹了口气,“如果能换个地方叙旧,我会更感谢你的夸奖。”
这才注意到他衣服裤子湿了一大半,龙宿伸出去想揽住脖颈的手只得改换方向,拉剑子进屋:“跟吾来。”
一进门,剑子就开始喷嚏不断,龙宿按捺住心头的蠢蠢欲动,一路把感冒预备役送进了浴室。靠在木门上,说:“汝今天不曾工作?”
“工作第一天就翘班这种事,龙宿你能想得出来,我也做不出来。”剑子开始脱掉半湿的衬衫,他也没想到,只是在山路上走了十几分钟就湿得这么厉害,早知不该拒绝管理员开车送自己上山。龙宿的声音又从彼方悠悠传来:“吾今天若不在,汝会怎样?会在此地住一晚,还是当晚就返回?”
剑子不说话了,龙宿继续问:“如果吾不曾等到今日,汝是否就会认为这是吾自动放弃?”
沉厚的儒音透过木门,嗡嗡地在蒸气缭绕的浴室里撞击,剑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向前走了几步,像是想开门,又像是只在发呆。
龙宿等了很久很久,简直跟他等待的这些天一样久,剑子才轻轻地开口:“龙宿,逻辑只有非此即彼,真与非真,假设既成事实并无意义。”不大的声音听来却离得很近,柔和地就像两人背靠背耳语,让人怦然心动。“事实是,你等到了…所以我……”最后的一句话只模糊地说了两个字,但龙宿却懂了。
他等待答案的时候,花已经开在那里。
剑子并非在等待他放弃,而是在等待他不放弃。
忽然之间,那等待了很久甚至有些不真实的结果落进了怀里,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人想要拥抱和亲吻,用尽全力绝不肯放松地将恋人紧紧拥抱在怀里,说尽所有此刻在脑中沸腾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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