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丁孝蟹应了一声。
「你要去拜祭你的家人吗?」
「他们......葬在哪儿?」
「我不知道。」唐凡说得很坦白,他只听过丁家的事情,没仔细研究过内情。小时候,他听长辈说过,凡事不能行得太尽,否则会自招恶果,丁家就是一个好例子。
有一次公司的制作组开会,有人跟他提议拍丁家的故事,他说,哪有黑社会拍一个失败的黑社会的故事?
「那你想见方展博吗?」黄齐光忽然想起另一个重要的人。
「你认识他?」丁孝蟹问。
「他是信兴的投资顾问。」黄齐光说,「也就是每个季度给我一点建议,但我不信他,我信老凌,即是瑞茂银行的老总。你应该听过瑞茂吧?」
「没听过。」丁孝蟹的记忆还停留在1994年。香港的变化很大,以前的油尖旺没有这麽多的高楼,五光十色,璀璨耀目......
「瑞茂在廿年前才成立,丁先生当然不知道,等於你问我甚麽是大哥大,我照样不知道。」唐凡笑说。
「能去皇后码头吗?」丁孝蟹脱口而出。
「甚麽是皇后码头?」唐凡皱眉问,「齐光,那是甚麽地方?」唐凡最熟悉的路就是从家到公司,突然冒出一个地名,他确是不知该怎样驶去。
「好像很熟......你说一下大概在哪儿。」黄齐光一边问,一边用手机上网查阅。
丁孝蟹以为香港人都会知道皇后码头,一时就沉默下来。
「皇后码头在八年前就拆了。爱丁堡广场码头也不在了,天星码头倒还在。」黄齐光找到网上新闻,难怪他不知道这个地方。
「那算了。」丁孝蟹说。
「要不去我家?我们可以整理一下你想做的事情,或者你闷了二十多年,可以跟我们说说话。」
唐凡提议道,「当然你想去哪儿是你的自由。」
唐凡的家位於半山,是标准的富人区,门外守卫森严,各种电子设备看在丁孝蟹的眼内,只觉时代进步,科技日新月异。
丁孝蟹进去,就见到那个敢跟他叫板的唐新文还活得好好的,竟然在拉二胡操曲,廿多年过去了,他的故人恐怕也没多少个能平安活下去。
「齐光,你家的生意怎麽了?」唐新文放下二胡,上前问。
「伯父真有兴致,这回又学了甚麽曲子?」黄齐光笑问。
「帝女花之庵遇,绝对是好曲子!你赶紧来听听。」
「爸爸,现在都甚麽年代了?你以为还是七八十年代的旺角吗?」唐凡真搞不懂自己的父亲,回头一看丁孝蟹却陷入沉思,不知道是甚麽勾起他的回忆。
「齐光,这个你最拿手,来来来。」唐新文拉起二胡,咿呀的二胡声声思念,音乐把情绪酝酿到饱满。
黄齐光望向唐凡一脸无奈,只能奉陪。
「我飘零犹似断蓬船,惨淡更如无家犬,哭此日山河易主,痛先帝白练无情。歌罢酒筵空,梦断巫山凤,雪肤花貌化游魂,玉砌珠帘皆血影。幸有涕泪哭茶庵,愧无青冢祭芳魂,落花已随波浪去,不复有粉剩脂零。冷冷雪蝶寻梅岭,曲中弦断香销劫後城,此日红阁有谁个悼崇祯,我灯昏梦醒哭祭茶亭,钗分玉碎想殉身归幽冥,帝后遗骸谁愿领,碧血积荒径。」
丁孝蟹想起一个画面,那时他拖着三个弟弟,有一顿没一顿,只要是有吃的地方,他就去,抢不成就去偷,就在一个戏棚内,他听过开头两句,竟然记到心中。
「这曲子连龙剑笙也唱不过任剑辉,何况是你。阿凡,刚刚制作组给我看了一个提案,差点笑死我了。」唐新文说,「你还记得五蟹集团吗?」
唐凡挑了挑眉:「做甚麽?」
「他们说现在流行拍黑社会,叫我考虑一下。」
黄齐光望向丁孝蟹,发现他又回复平静,还静心聆听唐新文的话。
「别的不说,那五父子走出来真是不折不扣的黑帮头子,不做流氓也浪费他们。」唐新文做娱乐圈的生意,或多或少要跟帮会有所关连。「以前还要我交保护费,开玩笑吗?我打从十八岁出来混,只有我去勒索别人,哪有人欺压到我头上?我二话不说就帮他披麻带孝,哭声和丧乐声由佐敦传到太子,天天准时上演,我要他天天英年早逝,音容宛在。」
「爸爸,你以前做的坏事就别拿出来说。」
丁孝蟹却笑了笑,他记得这件事,唐新文根本没有跟他讲和,反而天天变法子跟他斗下去,最後还叫上殡仪馆的人送花牌到他家。万荣财力丰厚,在政经界只手遮天,再玩几天,忠青社和五蟹集团完全不是唐家的对手,最後反倒是他向唐家认错赔罪。
自此之後,他更认清楚自己一定要力争上游,要这些所谓名门望族知道自己并非黑帮头子,也能跟他们平起平坐。
「这算坏事吗?丁家逼到方家家破人亡,我顶多是逼别人交保护费。」唐新文摇摇手,「不过我挺佩服那丁孝蟹,无父无母竟然做到这份上,可惜。十八年後又是一条好汉,何苦看不开呢?弄得交易所廿几年都闹鬼。」
「是你作贼心虚吧。」唐凡倒没听过甚麽闹鬼的传闻。
「丁家四兄弟被丁蟹扔下楼,死不瞑目,所以流传开来。当日在交易所的门口,多少人去围观,但没有一个人去救他们。听说当时丁孝蟹还有一口气,若是救治及时,可能能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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