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样的qíng境下敌住原随云的,除了花满楼还有谁?
黑暗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楚留香蓦地冲了上去,想也不想地伸出手,似乎这样就能一下子抓住花满楼,再也不放他离开。
他确实碰到了一只手。熟悉的手。
只在一瞬间,那手也反握住他。
楚留香从没有过像此刻这么热烈的感受。尽管他们的身周是一片冷冰冰的黑暗,他的心里却有一把火在烧。
他一时说不出话,又仿佛已说了千言万语。
原随云却在一旁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花兄这一招流云飞袖,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委实比我高明太多了。”
他只夸赞花满楼的武功,只字不提自己输了一招的事,但语气中的懊恼和不甘,又有谁听不出来?
花满楼还未答话,胡铁花却也同时道:“好险好险!若不是原公子掌下留qíng,我这吃饭家伙,岂非要搬家了?”
原随云自失地轻笑道:“有花兄在此,我怎么伤得了胡大侠!”
楚留香握着花满楼的手,笑道:“你早就听出是我来了?”
花满楼道:“你脚步声太轻,我和胡兄走到近前,我才听到,但一时没有分辨出原公子来。”
楚留香道:“你这么一犹豫,老胡已忙着上来动手了?”
胡铁花似被他噎了一下,叫道:“我没有小花那么灵的耳朵,你们的脚步声,我都没有听到。但原公子那声‘小心’,我是听见了的。这种地方,我们又是这种处境,当然先下手为qiáng!”
原随云叹道:“我对胡兄和花兄的脚步声都不熟悉,才引起这场误会,实在过意不去!”
胡铁花本是见不得人尴尬的人,忙道:“好在大家都没有事。若不是原公子拦住,我恐怕已将老臭虫的鼻子打扁了!”
楚留香摸着自己完好的鼻子,一时没有答话。他自然知道胡铁花这么说,是为了不让原随云太自责,所以也生不起气来。
花满楼却拉着他的手笑道:“你的鼻子真没有事?”
楚留香一下子开心起来,也笑道:“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不信你摸摸!”
花满楼只得咳嗽一声,不说话。
胡铁花道:“老臭虫一见小花这个弟弟,就忘了别人了。你也不问问我们遇到了什么,又是怎么出来的?”
楚留香道:“你们落下那个机关后,就被一张大网接住,然后有人点了你们的xué道,是么?”
胡铁花怪叫道:“咦!你这家伙,一团黑漆漆的,你怎么看到的?”
楚留香笑笑不答,原随云却已接着道:“果然我们走的都是同一条路。”
胡铁花“咦”了一声,道:“原公子也落入那机关了么?那……老臭虫,你……怪不得你们也在这里!”
楚留香摸着鼻子道:“我没有。早知道这样,我应该跟你们一起下来的。”
胡铁花哼道:“我就知道你没义气!人家小花可是毫不犹豫就跟着我跳下来了!”
楚留香一惊,握着花满楼的手指道:“你、你是自己跳下来的?”
花满楼的手便也紧了一紧,像是要给楚留香一个安慰,才道:“我当时只听到奇怪的响声,还没想到那是机关开启的声音,胡兄已踩空了。我想那丁枫说这里并无光亮,生怕胡兄落单吃亏,就……”
楚留香故意别扭着道:“那你把我留在上面,就不怕我会落单、会吃亏?”
胡铁花立刻抢着道:“原公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原随云道:“什么味道?”
胡铁花道:“醋味!莫非有人在这山dòng里打翻了醋坛子不成?”
原随云似忍着笑道:“这么大的酸味,不是醋坛子,只怕是醋缸醋瓮吧?”
楚留香咳嗽一声,道:“原公子,你怎么也跟着这只花蝴蝶挖苦人?”
原随云终于绷不住,“噗哧”笑了一声,道:“我并没有想到,楚香帅也有这么一面。”
胡铁花又抢着道:“你不知道,这个老臭虫,在别人面前都斯斯文文、正正经经,吃不吃的也要端着,独独碰上小花的事,什么面子里子的就都不要了。”
花满楼似顿了顿,叫了声“胡兄”,却没再接下去。楚留香心里却很是高兴,不禁又握了握他的手。
原随云笑道:“胡兄形容得很是恰当。不过据我看来,非但楚兄十分关心花兄,花兄对楚兄也是很信任的。”
胡铁花道:“怎么?”
他的话接得很是敏捷,除去好奇之外,多少也有些故意,两个人倒像是说相声的一搭一唱。楚留香听了,只得用力去摸鼻子。
原本只有胡铁花喜欢挖苦他,现在又加上个原随云,可怎么得了!
原随云果然好整以暇道:“你看花兄虽跟着你跳了下来,岂能料不到楚兄在上面也会遇到埋伏?可见在花兄心目中,早已认定楚留香是能解决一切麻烦的了。”
这句话说得委实有些露骨,倒像在挑拨楚留香和胡铁花的关系。花满楼突然吸了口气,仿佛不知该如何解释。胡铁花却已大笑道:“不错,我们小花就是对他这个哥哥全心全意地信任,倒像老臭虫有三头六臂,谁也奈何他不得似的!”
楚留香道:“哦,我有三头六臂,所以被你打掉一只鼻子,也不怎么要紧,是么?”
几个人停了停,便同时笑出声来。原随云与他们本是泛泛之jiāo,但在这一片充满了危险的黑暗中相遇,不禁已心有莫逆。
胡铁花一边笑,一边把之前的经历讲给楚留香他们听。
和原随云一样,他们当然也落入了那安排好的网,也被带到那秘密的牢房中去。而早有准备的花满楼,逃脱的方式竟也和原随云毫无二致。
原随云静静笑道:“看来,我和花兄还真是有缘。”
这本是在船上的晚宴中,花满楼曾对他说过的话。而原随云的重复,除去惺惺相惜之外,似仍然带着三分骄傲。
他自然觉得自己的方法是绝妙的,独一无二的,并没有人能像他一样。
楚留香忙道:“你们有没有去看一看那牢房?”
胡铁花笑道:“我们没带着你这个好奇宝宝,牢房有什么好看的?当然是逃出来要紧。”
花满楼想了想,道:“你觉得牢房中还有别人?”
楚留香道:“既然叫做牢房,总不会是摆设吧?而且连原公子都已被识破,我们现在并不知道那蝙蝠公子掌握了我们多少事。”
原随云忽道:“楚兄真觉得蝙蝠公子确有其人?”
胡铁花又抢着道:“就是啊,什么蝙蝠公子,我们只听丁枫说过,却自始至终也没见到有这么个人。我猜就是丁枫自己在故弄玄虚!”
楚留香道:“那么,原公子是怎么……”
原随云轻笑道:“我不像楚兄那般装龙像龙,装凤像凤,只怕言语中已露了马脚。倒是楚兄几位,明明已骗过丁枫了,为何又被送入这圈套中呢?”
楚留香不由沉吟道:“你是说,有人泄露了内qíng?”
他回想起在船上大家朝夕相处,如果丁枫就是那“蝙蝠公子”本人,想探知他们的秘密,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而那个探听秘密的人又是谁呢?
金灵芝?高亚男?还是已跳海失踪的华真真?
想到这些人,楚留香忽道:“我们还是先去牢房看看。”
他也不问大家的意见,抬起脚来就走,花满楼则一言不发地为他带着路。胡铁花跟在后面,气哼哼地道:“牢房,牢房!真不知道牢房有什么好,一定要去看看!”
楚留香并不回头,淡淡道:“你似乎忘记了两个人。”
胡铁花怔了怔,道:“谁?”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花满楼已接上来道:“是英老前辈和白兄。”
◇ ◆ ◇
原随云一边前行,一边听楚留香给他解释着,所谓的“公孙劫余”师徒,正是名捕英万里和白猎。想了想便叹道:“你的意思是说,既然我们都被识破了,那他们两位的身份,丁枫自然早已知晓?”
楚留香道:“他们是追捕勾子长而来。勾子长既能上船,想必已对丁枫说了。”
胡铁花恍然道:“你说他们也被丁枫关到这里来了?”
楚留香叹道:“胡大少爷,我真不像你那么好奇,平白无故的也想到牢房来看一看!”
正说着,前面的花满楼已停下脚步,道:“到了。”
楚留香道:“就是这里么?”
花满楼道:“应该是。我记得他们把我和胡兄带往这个方向。”
胡铁花忽然“嘘”了一声,压低嗓音道:“这里会不会还有守卫?”
原随云道:“没有。”
胡铁花立刻笑道:“我倒忘了,有你和小花在,什么人要走近前来,都逃不过你们的耳朵。”
原随云忽也笑了笑,道:“请问胡兄,你和花兄既然将那边的守卫都打倒了,为何不点起火折子来呢?”
胡铁花一怔,跟着大叫起来,一边跳脚一边道:“我、我竟然忘了!我就这么一直跟着小花摸黑,还差点打扁了老臭虫的脑袋!”
楚留香听他果然悉悉窣窣地在身上乱摸起来,无奈地叹道:“别摸了,我们的火折子不是在上船的时候就被雨淋湿了,不能用了么?”
胡铁花这才“哦”了一声,停止了摸索。花满楼却在一旁笑道:“胡兄那一拳到底有多厉害?刚才还只能打扁你的鼻子,现在连脑袋也保不住了。”
楚留香也笑道:“你放心,他下次再说的时候,保证会变成一拳把我整个人都打扁了,像幅画似的贴在墙上。不花钱的牛,chuīchuī又有什么打紧!”
胡铁花显然不是很服气,正“嘿”的要反驳什么,却听一个声音闷闷地道:“外面可是楚香帅和花公子么?”
“英老前辈!”花满楼脱口道,“白……白兄可跟你在一起?”
那声音道:“正是。你们……你们有没有事?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这下楚留香和胡铁花也听出来,那正是英万里的声音。大家立刻上前,摸索着撬开了面前的门锁,一齐钻进那狭小的牢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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