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抢在楚留香之前道:“我们当然也不怕死!”
花满楼静静笑道:“这个计划,我和胡兄都已听到了。就算楚留香答应前往,我们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说着,他们已并肩站在楚留香两侧,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握得那么肯定,那么坚决。
杜先生仔细地端详了他们一阵,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们走吧。”
◇ ◆ ◇
楚留香他们没有想到,杜先生竟这么简单就放过了他们。他们已下山走出十几里路,走进了山脚下的一个小镇,还是没有见到任何追兵、或是潜藏的杀手。
他们索xing进了一家小酒馆,坐下,喝酒。
胡铁花就像十年没见过酒一般,敲着桌子叫人家快点上,酒坛子很快就在他面前堆满了。
桌子是方的,他们三个人坐在三面,对着堆得像小山一般的酒坛子。
然后他们一人拿起一个坛子,拍开泥封,直接往嘴里倒酒。
几乎一口气就灌了半坛酒下去,胡铁花才抹了抹嘴,瞪着楚留香道:“咱们是几十年的好朋友,我不能在外人面前拆你的台,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留香斜了他一眼,道:“什么怎么回事?”
胡铁花气道:“你明知道东瀛有人要对杜瑶不利,为什么不去保护她?你也明知道焦林还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女儿,为什么不求杜先生让他们见一面?你何时变得这么缩头缩尾的了!”
楚留香冷冷道:“又没有人给我钱,我不高兴做,当然就不做。”
胡铁花猛地把酒坛撴在桌子上,大声道:“你简直是混蛋!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楚留香看也不看他一眼,自己灌了几口酒,才道:“我是混蛋,你为何自己不去?”
胡铁花道:“你莫激我!我当然敢去,我现在就去!”
但他还没走开三步,楚留香又笑道:“人家要的是我,你就算送上门去,也不会有人看一眼。”
胡铁花一转身,指着楚留香的鼻子道:“放屁!我哪点不如你!”
楚留香对他快要戳到脸上的手指无动于衷,悠然道:“你哪点都不如我。我是楚留香,这世上有谁能比得过楚留香?杜先生既然请我,就说明这件事只有我能办得到,你还是莫去丢人的好。”
他若大声跟胡铁花争执,胡铁花说不定还不那么生气,但看着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胡铁花连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吼了一声,便一把将手里的酒坛掼了过去。
楚留香就坐在那里,不避也不让,旁边却伸过一只手来,轻轻一抄,将那酒坛接下,放在桌上。
花满楼叹了一声,道:“这人一定是犯了狗脾气,胡兄莫要跟他一般见识,不如先行一步散散心,我们随后便赶上。”
胡铁花站在桌旁喘着气,目光却紧紧盯住了花满楼。看了半天,忽然笑道:“小花,你也要赶我走?”
花满楼道:“胡兄,你……”
胡铁花坐了回来,伸手拍拍他肩膀,道:“我跟老臭虫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他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他拉的什么屎……”
楚留香哼了一声,道:“你恶心不恶心?”
胡铁花却白了他一眼,笑道:“你以为我不明白?你想故意把我气走,然后自己去找史天王拼命。史天王死了,公主的婚事也就不存在了。”他又看了看花满楼,故意哼道,“我只是没想到,小花也这么不地道!”
花满楼咳嗽道:“我……”
胡铁花抢着道:“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花满楼道:“是……”
胡铁花道:“我们不但是好朋友,还是砍头换命的好朋友!现在老臭虫打算去拼命,你自己想跟着,却要把我赶走,这是不是不地道?”
花满楼不说话了,楚留香却摸着鼻子喃喃道:“花蝴蝶喝了酒,居然还能动脑子,一定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胡铁花大笑道:“我平时不动脑子,只因你这聪明人总想出风头,我自然要让着你!”
花满楼忍不住,也轻轻地笑起来。尽管他知道楚留香要去做的是多么危险的事,也知道自己也将涉入同样的危险,但他还是在笑,笑得一片轻松。
楚留香摸着鼻子,渐渐也露出了笑容,然后他拍着桌子大叫道:“花蝴蝶,你这家伙真是不错!”
胡铁花也叫道:“我当然不错!何止是不错,简直是特别不错!”
楚留香道:“不错不错!你他妈实在是太不错了!”
花满楼笑道:“胡兄是个好汉子!我敬你一杯!”
楚留香也道:“我也敬你一杯!不对,敬你一坛!”
胡铁花抱起酒坛,大笑道:“一坛怎么够?少说也要十坛!每人十坛!”
◇ ◆ ◇
“老臭虫,你真的不让我跟你一起去?”
“你莫忘了,你是要成亲的人了。金灵芝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怎能让她守望门寡?”
“还有,百花楼也要拜托胡兄照应了。”
“小花你放心,我保证给你照应得周周全全的!老臭虫,你也要跟我保证,把小花一根头发都不少地带回来!”
“胡兄也莫担心,就算他不肯保证,我也跟你保证,把楚留香完完整整地带回来,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哈哈!那是那是,有花满楼在,天底下又有谁能动得了楚留香?”
“谁都不能。”
◇ ◆ ◇
在海边看天空,天空显得分外高、分外蓝。
楚留香和花满楼已来到海边,就住在一个小小的镇子上。
他们已住了四天。
“你确定公主会来?”花满楼问,“我们会不会等错了地方?”
“不会。”楚留香肯定地道,“史天王虽然行踪不定,但他一直都在南海的各个小岛上活动。这个季节要去南海,就必须从这里出海。”
花满楼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温暖:“一说到海上的事,果然还是你最在行了。”
他已想起第一次登上楚留香的船,在海上航行的那段日子。
船上不但有三位聪明灵巧的姑娘,和一群忠诚的水手,也有好几具死于非命的尸体。他们那时候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查出杀人的凶手上。
但那时的日子,回想起来仍然是那么温馨,那么甜蜜。
那是花满楼第一次和楚留香一起冒险,第一次参与那些传奇的故事。他们的感qíng,也是从那时开始萌芽的。
楚留香望着花满楼的脸,似已猜到他在想什么,就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一个平常的、却对他们有着独特含义的动作。每当两人的双手jiāo握,一股暖流就将他们的心联系在一起。
“我们一定不会输,”楚留香盯着花满楼的双眼,即便花满楼看不到,也能感受到那充满信心的目光,“没有人能打败我们。”
夜已深了,镇上变得很安静,安静得没有一点人声。
这一天,公主还是没有来。
但楚留香和花满楼回到房间的时候,却有人在等着他们。
杜先生安祥地坐在灯下,就像一个长辈在等待晚归的游子。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人。
楚留香瞪着旁边那个人,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过了半天才道:“我早该知道的!”
他猛地挥出一拳,打在那人脸上。
楚留香并不经常用拳头,他总觉得那样太野蛮,太不够潇洒。但他这一拳就像市井中的汉子在打群架。
那人摇晃着倒退,撞上了身后的桌子,嘴边也流出血来,但目光还是平和的。杜先生也坐在桌边,一动都没有动。
花满楼已从身后抱住了楚留香,阻止他再举起拳头,急急道:“你这是gān什么?大哥他……”然而他很快住了口,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人却站直了身体,擦着嘴角微笑起来。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勾勒出那副和楚留香一模一样的容貌。
◇ ◆ ◇
“你们不必拘束,”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杜先生,仿佛她不是坐在楚留香他们的卧房里,而是在自己的山庄中会客。她望着身边的人笑了笑,继续道,“邦直一直跟在我身边,他做的事,我也都知qíng。”
花满楼怔了怔,道:“那么楚大哥去找我……”
这个和楚留香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当然就是他的孪生哥哥,楚邦直。
杜先生点头道:“我知道。”
楚邦直看着花满楼踟蹰的神qíng,微笑道:“花公子在杜先生面前始终没有提起这件事,我十分感激。”
在花满楼指出是杜先生设计引楚留香来到玉剑山庄的时候,他本可以说,曾经有人提醒过他。但因为楚邦直请他对此保密,他就一个字也没有提。
只因杜先生的计划是机密的,能知道这个计划的人一定很少。就算花满楼不说出楚邦直的名字,杜先生也会很快猜到,是谁泄露了计划。
花满楼不想给楚邦直带来麻烦,不仅因为他是楚留香的大哥,也因为楚邦直显然在关心他们。
然而现在杜先生却说,这一切她都已知qíng。
花满楼思索着,似在剥开一层又一层外壳,慢慢抵达真相的核心。
“那封给楚留香的信,”他缓缓道,“是杜先生写的?”
一封简单得过分的信,既没有上款,也没有下款。只因信中用花满楼的xing命相胁,楚留香马上就去了万福万寿园,并在那里遇到了焦林。
然而杜先生怎么知道花满楼没有和楚留香在一起呢?
当时的花满楼,刚好接到了楚邦直的传书,前去见他。在回来的路上,花满楼又被莫名的人拦住,拖延了时间,因而没有见到楚留香。
杜先生又点了点头,却望着楚留香道:“不错,那封信是我写的。邦直倒是一直想阻止我的计划,你莫要错怪他。”
楚留香用一种毫无感qíng的眼神看了看杜先生,又看了看被他打了一拳的楚邦直,淡淡道:“我没有错怪他。我知道,让金四爷给我设圈套的就是他,而请来那些女孩子的,是你。”
花满楼蓦地恍然大悟。
正如杜先生从一开始就知道楚邦直的行动,楚邦直也知道杜先生的计划。他们虽在一起共事,但立场却还有微妙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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