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的摩擦声,清洗时的水声……那本没有多大的声响,却在花满楼耳中轰鸣着,他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裂了。
他已变成了自己最害怕会成为的那种人,一个任由别人摆布的、彻头彻尾的残废。
花满楼知道自己的失明是一种缺陷,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加倍努力,让自己不被这种缺陷影响,而是和正常人一样、甚至比正常人更开心地享受生活。他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很好。
但现在的处境,已将他多年建立起来的信心一下子打碎。他确实在做一场噩梦,在梦中他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恨柳如是,恨她背后隐藏的势力。
只因他最恨的就是自己。
◇ ◆ ◇
世界上最温暖的手,一定是qíng人的手。
只因qíng人在爱抚你的时候,手上也充满了柔qíng。
这样一只手,正轻轻地抚过楚留香的额头、脸颊、嘴唇……楚留香睁开眼来,却不由痴了。
他看到了一张只可能在梦中出现的脸庞。
那是个不可言说的梦,即使醒来后还依稀记得,也要装作已忘却了。
然而那梦中的脸庞冲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只是这一笑,就像chūn风拂开坚硬的湖冰,让楚留香的心湖中变得暖洋洋的。
然后他低声道:“我可是还在做梦么?”
他听到的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声音低沉而婉转,有一种特殊的魅惑力。
“是梦,都是梦……所以你不必担心什么……”
楚留香想不起之前发生过什么,自己又身在哪里。但既然一切都是梦,他确实不需要在意太多。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揽住了那梦中人柔软的腰肢,体味着她轻衫下肌肤的热度,品尝着那双樱桃般甜美的红唇。
如果可能,楚留香希望这个狂想的放纵的梦永远不要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希望前半章的解释有助于小天使们体会老楚的心qíng。
这厮其实是从来没遇到过挫折的,史天王那里是第一次,然后姬老板谈分手【啥】也给他打击蛮大的。
他实在是不敢再面对花花的单飞了,所以刚有点苗头他马上自己跑掉了,还自我洗脑觉得好伟大……
然而这掩盖不了他是个死蠢的事实哼!替花花声讨他!
第十七章 移宫换xué
花满楼不知自己已被囚禁了多久,最初那种几乎令他肝胆俱裂的愤怒也渐渐消退,他似已变得麻木,而他躺在那里的样子也越来越像是苟延残喘。
柳如是突然有些不满意起来。
在她的想像中,花满楼应该更坚qiáng、更抗拒她,这样她每天的折磨与挑逗,才不会像是例行公事。
可是现在,她都要开始厌倦照料这个一动也不动的活死人了。
心里这么抱怨着,柳如是还是端起粥碗,向花满楼所在的房间走去。她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花满楼在不该死的时候就死了,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但她刚迈步进门,就为眼前的qíng景吃了一惊。
本来连呼吸都像没有力气的花满楼,此时正剧烈地咳嗽着,而他的唇边还留着紫黑色的血迹。
柳如是突然笑了。
她笑着放下那碗粥,款步上前,用手绢细细地擦去花满楼唇角的血。同时,她真切地看到花满楼废然叹了一口气。
“你又不乖了!”柳如是用亲昵的声音说道,“莫非你以为,这毒是那么容易就能bī出来的?”
花满楼知道她说的对,简直再对也没有了。他平静下来的这段日子,没有一刻不在暗暗地调动着内息,而令他欣慰的是,自己竟还能感觉到内息的流转,并开始这样去冲刷侵入体内的毒质。
但他还是失败了。这一次咳出的毒血,只带走了体内毒素的三成,如果他加紧运功,说不定再过三五天就可完全成功。但柳如是又怎会让他有三五天独处的时间?
柳如是像dòng察了他的想法一般轻笑道:“别急了,你能做的已到此为止。”
她的一双纤纤柔荑,已抚上了花满楼的脸颊、颈侧、胸膛……
花满楼低低地哼了一声,又连忙克制住了。
柳如是笑道:“看你这样子,倒比原先有趣了许多。每天对着根木头,我也有些烦了呢!”
随着部分毒质的bī出,花满楼确实渐渐开始恢复知觉,他直觉地意识到自己恐怕也能说话了。
此时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能够感受到的身体还是那么沉重,他还是连手脚都无法移动,却又觉得四肢百骸都传来针刺一般的疼痛。
驱毒没有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却又带给他加倍的痛苦。
花满楼能察觉到,柳如是的那双手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襟,他本就不多的衣衫就这样被剥了个jīng光。虽然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但这次的感觉更屈rǔ,更难以忍受。
他还没来得及咬住嘴唇,肩头和两肋的xué道便先后传来尖锐的痛楚。
柳如是不会武功,认xué却极准,眨眼工夫已将金针刺进花满楼胸前十余处要xué。
花满楼体内那种隐隐约约的刺痛瞬间就变得剧烈起来,他只觉得每一条经脉、每一条血管都在被烈火烧灼。
那些刺入他xué道的金针,竟完全封住了他内息的流动,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多bī出一点一滴毒素。
他就这样无助地煎熬着,连牙关都没法咬紧,却还是不愿漏出一丝痛苦的呻吟。
柳如是饶有兴味地亲了亲花满楼的脸颊,柔声道:“傻孩子,看来你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了,不如就好好地睡吧。”
她似乎故意把还散发着清香的粥碗留在屋里,就又款款离去。
但花满楼已无心再去想什么食物。那些金针仍在他体内折磨着他,让他连昏迷都做不到。
他已感到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了下去,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这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他却还在坚持。
从一开始,花满楼就已明白了一件事: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出楚留香,打击楚留香。
柳如是和关东怒先后来到他的小楼设下圈套。
他虽然被擒,却没有轻易被杀,好像是刻意在保留他的xing命。
那一定是为了一个重要的时刻。
花满楼是楚留香最好的朋友,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而对楚留香的传闻瞭如指掌、甚至了解江南剑客柳上堤兵器中的秘密的关东怒,又怎会不晓得这一点?
当初在紫英山庄宴会上的无知,不过是故作姿态,麻痹花满楼的而已。
早在那个时候,他们已展开了这个计划。
花满楼越是回想,就越确认自己的推断无误。
所以他必须忍耐,等待一个脱身的机会。哪怕受再多的折磨,希望再渺茫,他也要忍。
只因楚留香还对这个计划一无所知。现在的楚留香,说不定正在姬冰雁那里望眼yù穿。
楚留香。这个名字,这个人,就是花满楼让自己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
只是,他还等得到机会么?
◇ ◆ ◇
直到第二天早晨,柳如是才给花满楼拔去了锁xué的金针。花满楼哼也没哼一声,就jīng疲力竭地昏睡过去。
柳如是对自己笑了笑。
她发现花满楼的确是那种能带给人惊喜的人,每当你开始厌烦了他的宁静,他就会突然做出一些你永远也想不到的事。
这样才有趣。
柳如是一边笑,一边思忖着还有什么手段可以用在花满楼身上。
然而,再也没有机会的是她自己。
柳如是颓然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盯着慢慢坐起来的花满楼。她的目光和看着一个死人复活也没什么两样。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磨,花满楼已憔悴了许多。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这种憔悴和虚弱就更加明显了。
但他突如其来的一指,已足以封住柳如是的xué道。
“你……”
柳如是只觉得自己好像含着一枚生锈的铜板,满口都是苦涩的腥气。她再也无法说出第二个字。
花满楼的动作仍然很缓慢,而且也有些笨拙,但他的态度很认真。被柳如是解开的衣裳都被他仔仔细细地重新整理、系好。
然后他沙哑地开口道:“我有一些事不明白。”
柳如是惊骇地看着他,茫然道:“我也不明白……你究竟怎么……”
花满楼没有说话,先笑了笑。笑容已很久没有浮现在他脸上,这时便显得有些苍白。似有些气力不支一般,他又坐了下来,就坐在chuáng边,面对着柳如是。
“金针刺xué,确实可以封住真气流转,但我恰好还会另一门功夫。”
“什么功夫?”柳如是脱口道。
花满楼并没有多少炫耀地道:“移宫换xué。”
柳如是的眼睛几乎已瞪了出来,吃吃地道:“你、你……可是我……”
花满楼似听懂了她的意思,点头道:“我没有来得及移开所有xué道,所以……我的毒也没有解。”
柳如是道:“但你现在……”
花满楼淡淡地笑道:“你可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用内力暂时将毒素锁住?”
柳如是呆了半晌,突然露出一种奇异的笑容。她有些疯狂地咯咯笑道:“原来……原来你是个傻子!为了楚留香,你竟如此糟蹋自己!”
花满楼的眉梢跳了跳,追问道:“果然是为了楚留香!究竟是谁叫你这么做?”
柳如是狂笑道:“你不会知道的!你永远不会知道的!哈哈……你杀了我吧!哈哈……”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杀你。”
柳如是带着不信的表qíng继续狂笑着,她已笑出了眼泪。
花满楼道:“我知道你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那么我换一个问你。”
柳如是的笑声猛地顿住了,半天才恨恨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你难道从来不为自己想一想?”
花满楼道:“我正在为自己想……我始终想不通,你是怎么给我下的毒?”
柳如是怔了怔,才眨眨眼道:“你猜?”
似乎她已发现花满楼真的不会对她出手,也不会bī她说出什么秘密,便又变得轻佻起来。
花满楼道:“我只记得你给花糙浇过水。但如果毒下在水中,你岂非要先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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